第9章
“做这些累吗?”周光霁问。
“还好吧,习惯就好了。”林寒笑意不减,起身递给小周总一杯晾凉的水,说,“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要录制。”
乡村的午后寂静安逸,人们像归巢的鸟儿各自回家。太阳火辣辣挂在天空,像炙热的火球。高大粗壮的树上,回荡着经久不绝的蝉鸣。门口大黄也没了生机,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周光霁跟在林寒身后,掀开竹帘进了屋。屋里比室外稍多些凉意,林寒帮周光霁打开风扇,对他说:“睡吧。”
周光霁从没有午休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林寒问他:“您怎么了?”
周光霁说:“没事。”
张扬洒脱的小周总很少有如此沉默的时候,林寒翻身看他,问:“是床不舒服吗?”
“还好,”周光霁说,“就是睡不着。”
林寒:……
“您还是睡会儿,闭目养神也行。听陈导的意思,下午可能会下地。”
周光霁立刻来了精神:“下地?”
“那是什么?”周光霁问。
“来的时候我看路两旁是玉米,想来良村这个季节的主要农作物就是它了。这个季节正是玉米丰收的时候,可能会让我们去玉米地掰玉米。”
“掰玉米?!”周光霁鲤鱼打挺坐起身,用手给林寒比划,“这样掰吗?”
林寒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点头回答:“差不多。”
“但是会很累,所以您要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周光霁又躺下,脑海里幻想自己力大如牛驰骋玉米地,满载而归带领林寒吃香喝辣,渐渐没了声息。
林寒看着呼吸逐渐平缓的周光霁,笑笑,也闭上了眼睛。
第8章 良村站(3)
周光霁梦中正和玉米大战三百回合,忽然被人叫醒。林寒俯在他脸前,小声喊他:“小周总,我们该去录制了。”
周光霁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坐起身说好,眼神恍恍惚惚。
林寒从行李箱中翻出防晒喷雾对他一阵猛喷,周光霁糊糊涂涂不清醒说:“给你喷点儿,我不用那么多。”
林寒笑笑说好,又弯腰从行李箱拿出清凉贴问:“您还要吗?”
“要!”周光霁眼睛亮亮说,“它很神奇。”
周光霁把冰凉贴贴在额头,戴上一顶渔夫帽,和林寒结伴而出。
五位嘉宾在上午录制结束的地方集合,素面朝天,粉黛不施,影帝脸上还带着未消的凉席印。
只有钟北和新人,妆容齐整,在一群疲劳恍惚的人里显得格外神采奕奕。
周光霁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一圈,又回到林寒脸上,暗暗夸赞还是自己小偶像好看,清水出芙蓉,素颜都比全妆漂亮。
陈导开始宣读下午安排:
“现在正值玉米丰收时节,我们要到玉米地帮助良村居民收玉米。因为年轻人大多选择外出打工,良村多为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所以每年庄稼收获时节,村里便会组织志愿者进村帮忙收粮食。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帮助志愿者完成玉米收割。”
“我们会给每位嘉宾安排志愿者老师,老师会教你们如何更快速收获玉米。晚上做饭的食材会根据下午收获玉米的数量而有所不同,请大家努力收割。”
陈导说完,节目组给嘉宾分发衣服、毛巾和水壶。统一的白色短袖、遮阳草帽,白色粗糙毛巾,透明塑料水壶,和真正农民用得一模一样。
嘉宾到更衣室换服装。周光霁换上短袖,不自然抓抓背后。林寒眼尖,问他:“您怎么了?”
“没事。”周光霁说。
只是有点扎。
周光霁收拾好东西,戴上草帽,和林寒一起,跟随志愿者走进地里。
两三点的时间田里日头正盛,郁郁葱葱的漫野地一眼看不到边际。一米多高的玉米杆将田野围得毫不透风,给本就暴热的天又加一丝沉闷。
周光霁刚下地就感觉热气扑面而来,汗珠顺着额头滚滚而下。皮肤像被关进蒸笼放在火上炙烤,蒸得又红又热。从没吃过这种苦的周光霁第一次体会到,与空调房相反的另一种炙热。
但也还好,周光霁举起胳膊给自己擦擦汗,转身看林寒一眼。
林寒同样被晒得脸颊通红,汗珠细密,脸上却不见难忍模样,看见周光霁望来,甚至还能对他笑笑,好像这种闷热并不煎熬。
他好像习以为常。
周光霁又环顾四周,看看其他人,无一例外都是一副怨声载道的模样。
只有林寒,站在这闷热的玉米却不觉,倒像是刚从水中钻出的粉荷,沾染晨露,清新脱俗。
志愿者给他们详细演示掰玉米的方法:
“掰的时候先剥开外面的叶子,然后手用力往下一按,玉米就会被整个剥下。掰过后再用镰刀将秸秆砍断,放到地上。这棵玉米就算收完了。”
志愿者动作熟练,看上去十分简单。
周光霁撸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他走到玉米秸秆旁,用手剥开玉米棒旁边的叶子,双手抓住棒子用力一拽,玉米棒被完整地掰了下来。
周光霁兴奋地转身给林寒看,一低头却看见林寒身边已经倒下六七根秸秆,掰好的玉米棒正刚工整放在旁边。
林寒握住玉米快速一转,一棒就被完整地剥下来。林寒将掰下的玉米随手放在脚边,又立刻去掰下一个。周光霁转身看他的功夫,他又掰了三四棒,动作不可谓不娴熟。
周光霁诧异看看林寒,又有自己手中孤零零的玉米,默默转回了头,咬牙开始加速。
然而养尊处优的娇少爷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自小干农活的山娃子。周光霁凭借蛮力,连掰十几个之后,筋疲力尽,浑身酸疼。手指更是酸胀,火辣辣地发疼。
周光霁低头一看,手指肚上不知何时破了个口,血珠顺着伤口不断往外渗,也不知扎进东西没有。
但周光霁毫不在意,用指尖抿干血迹,随手在裤子上蹭蹭,马不停蹄继续掰玉米。
林寒掰完自己的一陇田,转过来帮周光霁。周光霁满头大汗,胳膊酸到抬不起来。林寒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您到旁边休息会儿吧,我来帮你做。”
林寒白净的脸同样通红,鼻尖冒起密密汗珠。周光霁哪里舍得让他做,心疼说:“不用,我还能坚持。”
林寒笑笑,没再说话,而是拿起节目组发得白毛巾走到浇地用的水渠边打湿,递给他说:“您擦擦,会凉快些。”
周光霁如星星般的眼睛亮起,接过林寒递来的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两下,又递回去说:“你也擦擦。”
“好。”林寒接过,在脖子上擦了两下,顺手搭在肩上。
他没想到,大闹片场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周光霁,能坚持到现在。
其实周光霁难受极了。天气太热,冰凉贴早已不起作用。自己准备的渔夫帽被节目组收走,统一换成草帽,草帽粗粝不停摩擦额头,磨得他额前发热发胀。
地上的杂草和割剩的秸秆扎脚,刚刚破掉的手指尖还隐隐作痛,晒、热、闷、累,周光霁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种罪。
可看着身边温柔恬淡的林寒,又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再怎么说,他有偶像。
林寒不知周光霁内心的跳脱思维,他随手将草帽外沿上翻,湿毛巾挂在脖子后,站在周光霁身边帮他掰玉米,动作娴熟且十分适应。
“你以前经常做这些吗?”周光霁问。
“对。”林寒笑笑说,“毕竟我是家里唯一男子汉嘛。”
周光霁疑惑问:“唯一?”
“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妈妈将我养大的,后来她身体不好,我就自己下地干活。”林寒丝毫不觉的这件事有什么,坦荡且自然地说。
周光霁叹口气,一贯天真烂漫的脸上挂些忧愁,像学大人装深沉的孩童,悲伤地说:“哎,你们真像。”
林寒:?
“许斯仪也是,从小没有妈,他爸又总打他,每次被打都往我哥桌子下面钻。”
林寒:……我倒也没有那么惨。
“而且啊,许叔叔还想给他找后妈。你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下巴这么尖!双眼皮这么宽!鼻子这么高!”周光霁声情并茂,边说边加动作辅助。
林寒知他心意,哭笑不得说:“小周总,我妈妈很爱我,不打我,也不给我找后爸。我的童年过得很快乐,没有任何心理阴影。”
周光霁尴尬地摸摸鼻子,“哦”了一声,像条没捡到主人飞盘的失落大狗,整个人都丧丧的。
真是单纯如纸,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
林寒勾勾嘴角,装出感动又不好意思的模样低下头,掩饰眼里散不尽的笑意,羞赦又哽咽道:
“谢谢您,从没有人和我说这些。您真的……”
“真的”后面再也说不出什么,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周光霁明显上钩,心中苦涩酸麻,眼里含着明晃晃的心疼,坚定地对林寒说:“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一定会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