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但是外侧的塑料被硬物刮蹭过,字迹看不清。
  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伤害她们的确实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并且人数有好几个,使用时间重叠的人也是其中一员。
  只是这些人藏在暗处,她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个。
  安鹤的视线停留在死者的衣服上,这件衣服的反面被鲜血染红,看起来竟像是一件红色的大褂,刺得晃眼。
  罗拉反手一收,把名牌揣进了口袋。她站起身时有些不稳,安鹤拉了她一把,这才发现罗拉胸口的衣服裂开了口子,鲜血将罗拉胸襟的泥土都浸湿了。
  安鹤蹙眉:“你胸口受伤了?伤到哪里?”
  罗拉知道瞒不过,简单地回答:“……肺。”
  安鹤伸出的手滞在了半空,器官受伤的严重程度远高于外伤,如果处理不好几分钟内就会死亡,还会留下后遗症。安鹤问:“它们干的?”
  阿斯塔刚要说话,罗拉用力咳嗽,抓住安鹤的手,费劲地站起来。
  隔着掌心的泥土,罗拉感受到了安鹤的体温。在她过往的经历里,很少有机会抓住同伴的手,但短短十分钟内,阿斯塔和安鹤连续拉了她三次,罗拉小心吸气:“算是吧。”
  阿斯塔神情复杂地别过了头。
  安鹤沉思片刻:“得赶紧送你出去。”
  大部队里有几个随行的医疗兵,虽然没有无菌环境,但有火、有药,做手术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们得争分夺秒找到办法出去,现在海狄和闵禾还不知道被分隔到了什么地方,她们也不知道出路。
  如果她们的目标是逃出去,那安鹤就得放弃进攻和找人,先把罗拉送出去,再想办法进来。
  但是罗拉自己不赞成:“不用管我,得先找到海狄,她要是被单独留在里面,很容易死亡。说不定敌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沉寂许久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闵禾气急败坏的声音:“那我呢?怎么不提一下我?”
  罗拉保持沉默。
  安鹤觉得不太可行:“罗拉,你撑不了那么久。”
  “没事,我跟着苏教授那么多年,知道怎么处理伤口。”
  罗拉的语气还是那样平缓,安鹤恍惚了一瞬,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罗拉把第九要塞的人,放在自己性命的前面。
  这很不罗拉。
  “你没必要……”安鹤想说罗拉你没必要做到这份上,但她刚开口,赫然发现自己和骨衔青说了一样的话。
  原来大家都是双标怪。
  这就是关心吧。
  她们开始关心彼此了。
  罗拉再没有理会安鹤,快速处理着伤口。她羞于启齿,自己其实很没用,只要有人给她施舍真诚的关心,她就会不由自主像猫一样,冷着脸蹭别人的掌心。
  安鹤之前说她缺爱,她还懒得搭理,但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成长过。
  罗拉撕下一截布条,把布条缠在胸口的刺伤上,拉紧,只留出一条缝隙,以维持胸腔气压平衡。吸进肺里的空气,流窜到胸腔,又顺着留出的口子排出,绕在外侧的布条跟着一起一伏。
  旁人都感觉胸口也跟着痛,这种包扎方式很刺激人的感官,像是肺的翕张被外显化了。
  安鹤诧异于罗拉的忍痛能力,罗拉脸上的表情很平静,附着在颊边的泥土都没皲裂。果然是嵌灵为猫科动物的人,忍痛能力甚至在她之上。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安鹤就见识过了。
  原来大家都不会喊痛,好似野外动物受了伤只会屏息藏匿,绝不会滋儿哇叫个不停,那无异于告诉敌人弱点在哪里。
  但也有人除外,在她们谈话的时候,闵禾的通讯器没关,海狄在那头吱吱乱叫:“要死要死要死,我的皮肤好痛,闵禾,你快点砸啊!”
  “闭嘴!吵死了!”闵禾的怒气值已经溢出通讯器,安鹤听到沉闷的敲击声。
  “你们在哪里?”
  海狄抽空回答:“不知道,闵禾把天花板砸了,我们在往上走。”
  她们被堵死了出路,蒙蔽了双眼,四周都是墙壁,于是选择把天花板掀了。
  反正总会走出一条路。
  安鹤目光一凛,她重新缠好绳子,受到了启发:“那我们砸地板,往下走!”
  这个举动完全是临时起意,要是阿斯塔不在,她们连砸墙都做不到,但现在,阿斯塔就在她们旁边。
  ……
  在试探了三个地点之后,阿斯塔收起了自己的铁刀,刀尖卷刃得厉害,但不妨碍用来杀人。
  砸开地板需要很大的力气,阿斯塔的伤口不可避免开裂,罗拉为她简单处理了一下。
  十分钟后,地上出现了一人宽的豁口,安鹤确认没有危险后,拿出绳子绑在门把上,一个接一个相继滑了下去。
  她们应该重新回到了一楼,脚下站着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但不是她们之前进入过的那一间。
  这里的门关着,东侧有数不清的陈列架,上面放着排列整齐的玻璃罐,在罗拉的灯光照明下,安鹤看到这些罐子里竟然有些生长的绿色植株。
  罗拉摸到了门上的标示牌:“这里是植物……组培室。”她缓慢地念,上面的字迹很新,像是有人用有颜色的试剂重新写了一次。
  西侧是一排流水线一样的办公台,配了凳子,装载着玻璃罐子的铁架台堆在两边,桌上还放着酒精灯培养基等工具。
  安鹤总觉得这里有说不出的古怪,和其它房间比起来,这里实在太整洁了,就好像工作人员只是离开了一会儿,等会儿就会回来一样。
  她一晃神,余光竟然真的瞥见了人影。
  有三个人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无菌帽子和口罩坐在凳子上,半弯着身子,后背对着她,彼此之间在谈话,夹杂很多专业术语,安鹤听不清楚。
  安鹤见怪不怪,大约又是时间重叠的把戏,目的是搞人心态。她再一细看,果然,人影又消失了。
  阿斯塔在休息,同时保持和海狄的联络。这间隙,安鹤和骨衔青前去检查大门,试图找到出口,但可惜的是,这个房间似乎很重要,建造的时候就做了强化。不仅有进风管和冷风机,门也由特殊金属制成,关得格外严实。
  “你们来看看这个。”罗拉突然小声呼喊。她手中拿着一个封了无菌袋的塑料板,板上有六个凹槽,上面卡了三个名牌。
  这像是一个签到板。
  罗拉从口袋掏出之前见到的名牌比对了一下,发现大小竟然完全相同。而且,残留在上面的三个名牌,名字也都被尖锐物划掉了。
  “六个人?”又是骨衔青先点了一下数量,随后她越过安鹤的肩头,重新数了一下凳子,也是六张。
  安鹤从骨衔青露出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她接了话:“又是六,这个工作组有六人,还是说,我们的敌人就是六个?”
  她们之前遇到的人也穿着白大衣,身上戴着名牌,具备的共性不少,很可能猜测没错。
  如果是六个,闵禾杀死了一个,薇薇安杀死了两个,加上之前控制泥藻的人逃走到暗处,那就还剩两位敌人素未谋面。
  安鹤正做着猜想,西侧尽头的隔间,突然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格外刺耳。
  五人相视一眼,心生警觉,拿起武器快速靠近隔间。
  隔间的门没关,在敲击声响了七八下之后,地板突然破裂,紧接着,竖着抛上来一截长钢管,钢管摆动两下卡在洞口,中心连着一条粗麻绳。
  “我们上楼了,你们在哪里?”海狄的声音同时从通讯器和洞口处传来,因为延迟,还产生了错位,听得人心中发毛。
  一时间,安鹤和阿斯塔都没回答,她们害怕又是什么幻术。但很快,海狄毛茸茸的脑袋钻出了洞口,大家四目相对,各自怔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
  她们竟然,就这么轻易汇合了?
  是幻觉吧?阿斯塔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举起了手中卷刃的铁刀,如果这只脑袋有问题,她会像打地鼠一样打得对方脑袋稀烂。
  挂在绳索上的海狄也同样警觉地举起了枪,同要塞的两人第一次刀刃相向。
  安鹤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丝警觉。
  这个海狄不像是幻觉。但这也太奇怪了,海狄的出现让她们十分意外。她们砸地板的行为是临时起意,但所抵达的地方,却好像是准备好的狩猎场,难以说清选择的道路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掺杂了敌人的引导。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刻意,刻意到像是就等着她们集合到这里,然后要将重伤的每个人,一网打尽。
  这一刻,安鹤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去处在敌人眼里完全可视。相当于无论她们做什么选择,都是在往同一条既定的路线前进,走向既定的结局。
  安鹤立刻切换通讯频道,通知留守在二号楼的士兵:“凯瑟,带三十个人到五号楼周围待命,高度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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