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抽屉里掉出来一张卡。
  徐洲野立刻就认出是他之前给她的。
  他清楚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消散,而且是他掌控不住的那种。
  徐洲野有一瞬间的无措,复杂的情绪迅速在他的肺腑里膨胀起来,刚进门的江清影好巧不巧就被他盯上。她们那一行人的谈笑声立刻就断了,徐洲野的身影不断逼近,直到她推至楼梯口、肩膀抵到墙上时才停。
  “江听雨去哪了?”
  江清影不傻,一下就意识到徐洲野得知了江听雨离开的消息,但她们两个水火不容,她对于江听雨的去处也一知半解,“不知道,她一直没有在我家住过,也没听她跟爸爸说过。”
  那双阴骘的眼睛盯着她,一股恐惧感从脚底冒起,江清影绞尽脑汁搜刮脑袋里关于江听雨的记忆,“她、她前几天从爸爸那儿拿走了她妈妈的平安扣,长这样。”
  她比划了一下大小,“绿的,说是她妈妈的遗物,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她应该回了月港,她是月港人!”
  她的反应不假,江听雨也不会真的傻到把自己的去处告诉她。
  然而徐洲野的无措也有一部分来源于此,他对她的消失无从下手。
  无力感最让人窒息,像是身体里的一部分在某一瞬间被硬生生剜去,密密麻麻的酸胀感席卷全身,最后汇聚到小小的心脏上。
  电话铃声将江清影从窒息的氛围中解救出来,徐洲野毫不犹豫接通,撇下腿软的江清影就往楼下走。外边还在飘着小雨,但他显然不在乎这些。
  江清影往楼下看,看见的就是他踏雨而走的背影。
  他和江听雨都是疯子。
  电话是维修店打来的,徐洲野接到电话后就往店里赶,打不到车他就跑过去,赶到店里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凌乱的头发上不断有水珠滑落,有一滴水珠从他眼角滑下,让人以为是他流出来的眼泪。
  “我这店也没那么快关门……”老板嘀嘀咕咕说了两句,在他阴沉沉的眼神注视下动作极快地从柜子里取出了他的手机。所有配件几乎都被换了,至于里面的数据还有多少保留,还得等徐洲野开机查看。
  开机的十几秒慢得像是过了一辈子。徐洲野点进微信界面,手机迟钝的反应让他暴躁地捶了一拳桌子。他的双手肉眼可见在震颤,连密码都输错了两次。
  里面所有消息都停留在手机砸碎前的时间。
  徐洲野又在江听雨的聊天框里看见了那条“我们。”
  他颤抖着手点进去,看见了那条早早来临、而他却迟到的消息。
  “分开吧。”
  “我们。”
  第17章
  江听雨很快重新适应了月港的生活。
  月港的节奏很慢,早餐店升起来的蒸雾是缓缓的,学生的步伐也是缓缓的,只有在进入校园才会变得着急起来。
  江听雨的生活轨迹和交际圈变得更简单,每天都是两点一线,和她有走动的只有新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再有就是贺敬森和陈媛。
  晚修结束已经是十点,原本灯火通明的教室无序地关了灯。江听雨是最后一批走的,她一般不与人为伍,新同学对她这样的性格在几天的相处里也有所体会。没有人邀请她一块走回家,江听雨反倒自得其乐。
  家离学校有十五分钟的路程,等她走到小区,先前在楼下玩耍的孩子早已各回各家。几盏不太明亮的路灯接力照亮她进楼道的路,直到她迈进居民楼,那淡淡的光亮才隐去。
  这里住的多是老人和小孩,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周围很安静,她的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江听雨极轻的步子并没有惊扰感应灯,她对到家有几阶楼梯再清楚不过,摸黑也能回家。
  然而正是这样的黑暗,让楼梯口坐着的两道人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阿姜!是我们!”
  “你们有病啊,干嘛不出声?也不给我发消息。”
  贺敬森和陈媛起身让出位置,江听雨走完最后几步台阶,绕过两人掏钥匙开门,“你两都被家里赶出来了?”
  “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贺敬森跟在她们最后进门换鞋,他的一头黄毛剪成了寸头,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很多,行为却还是傻愣愣的。他抓了一把短碴的黑发,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就连陈媛都有些局促。
  “你们干嘛?有话就直说。”江听雨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很有耐心地等他们开口。她从冰箱里拿了提前冻好的冰水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后将水壶放在茶几上,示意他们自己动手。
  陈媛和贺敬森对视一眼,互相推搡的小动作不断。最后贺敬森没辙,边倒水边开启话题,“陈媛说,有人来他们学校了,在打探你的消息。”
  江听雨喝水的动作一顿。
  陈媛接着解释:“是个男生,高高瘦瘦的,头发有点长,在眉毛上边一点,眼神很凶,眼角有一道很淡的伤疤。”
  光是这一点描述,江听雨就知道陈媛说的那个人是徐洲野。
  其实他今天也来二中打听过,要找到她其实很简单,“江听雨”这个名字是信息之一,“转学”过来是信息之二。
  江听雨不傻,她对外称自己生病休学一年,恰好她的年龄也帮忙做了假证。
  更何况,她现在不叫“江听雨”。
  她是沈眠。
  “你为什么突然就把名字改了,还从南淮回来,那人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你?”
  前面两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她没把江威明那边的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她家就剩她一个,她也不想用江威明的姓。南淮不是她家,她的家在月港。
  江听雨不想再和月港以外的人有联系,所以她直接用了外婆的姓,名字随便起的。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江听雨思考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男女朋友?
  不完全是的,徐洲野从不自称他为“江听雨的男朋友”,而江听雨也不称自己为“徐洲野的女朋友”。他们的关系可以用宴会上躲在黑暗处接的吻来回答——
  见不得光。
  跟班?
  说是跟班都委婉了,最恰当的说辞是“舔狗”。他身边更是不缺这个角色,徐洲野只要勾勾手指,就会有无数人上赶着为他跑腿。江听雨觉得他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不至于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大动干戈。
  但他确实来找她了,或许是因为她“不乖”了。
  她可以闹腾,但不能不乖地离开他。
  江听雨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把他们之间的事讲了出来。
  “他叫徐洲野。”
  即使有所准备,听到这个名字时,贺敬森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他蜷了蜷手指,静静听她说话。
  陈媛跟他的反应完全不同,少女沉浸在爱情故事里无法自拔,觉得江听雨口中的男生对她感情不一般,“他肯定是喜欢你的,不然为什么还来找你?”
  贺敬森终于开口,他沉默了太久,开口时嗓子都有些干涩,“那你喜欢他吗?”
  你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心甘情愿为他流泪?
  江听雨的沉默似乎在变相回答贺敬森的问题。她俯身拿起水壶往杯里添水,冷热的碰撞和时间的拉锯之下,杯壁浮出一层水雾,她垂着眉眼,用指腹去触碰,摩挲着手指的濡湿。
  “我们不可能。”
  贺敬森启唇,江听雨似乎知道他要继续问什么,于是继续道:
  “总要给自己找点羁绊吧,不然就这么干巴巴活着,未免太可怜了一些。况且我确实要依靠他才能达成一些目的。”
  有些时候自己只要输出一点徐洲野想要的情绪,他就能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明天是周日,江听雨把陈媛留在家里睡觉,她大费周章把入门处的鞋柜和客厅都收拾了一番,把一些常用的物品都收了起来。
  陈媛不理解她的举动:“你收拾这个干嘛?”
  她没和徐洲野提过在月港的一切,包括住址。但江威明很久之前是来过的,江听雨怕他还记得地址。月港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哪怕只有一个小区名,稍微打听一下也能得到消息。
  江听雨不敢笃定徐洲野是否能找到这里,既然要断,那还是不要藕断丝连。
  失去徐家势力的徐洲野确实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江听雨没有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甚至他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能和她发消息,只是消息发出去不会再有回复。
  徐洲野的状态有些疯魔,他寒着脸来到徐氏集团,步子迈的又急又大,目标直指顶楼。楼下接待的反应慢半拍,等迎上去的时候电梯门恰好合上,徐洲野的视线冷冷盯着那人,像是野外不容侵犯领地的狼。
  知道他的身份,接待并不敢拦下这位“小徐总”,只能一通电话打上去。
  电梯打开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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