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免投去好奇的视线,她全然没注意到脚步的朝向偏移得过于明显突兀。
  徐洲野牵着她往那边走,距离缩减,她这才看清上面摆放着一圈圈交叠摆放的花环。
  花环小巧精致,馥郁的香味更是填满了这一小片区域。
  江听雨第一次参加徐氏内部活动,一开始并不了解拿花环的意图是什么,还是侍应生解释后才了解其中精妙。
  ——花瓣中间有一片纺织布,上面用丝线绣上了数字,用以之后的抽奖环节。
  女士戴花环,男士则是胸花。
  抽奖是本次活动最有看点的节目,江听雨不动声色观察场内的人员,视线快速锁定徐氏的几个高层,确认他们身上都有花的痕迹后才低头在桌上挑选。
  与她的警惕相反,徐洲野的一举一动都随心。
  他随手捻起了一簇胸花,脊背并未用力也没有弯曲,身形在拿花的时候依旧笔挺。那一小簇花被他递到鼻尖轻嗅,随后又被放回原处。
  比花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手,指尖轻轻捻着花茎,漫不经心地转动半圈。
  江听雨的目光不自觉跟随他的动作移动,后知后觉感受到他朝自己看来的目光。
  她仓惶看回花环,不过须臾,余光还是向那簇他过拿的胸花转移。
  花色和桌上其他的其实都一样,偏偏被他的指尖一摆弄,忽然有了种一定会中奖的感觉。
  江听雨选了第一眼落下的花环,有些大,她决定戴在右手,这样借着挽徐洲野胳膊的动作,花环不至于滑落或者松垮垮坠到胳膊上。
  她戴好,抬头才发现徐洲野并没有佩戴胸花,不免神色微怔,又很快反应过来——小游戏而已,什么贵的他没见过,奖品对他来说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这边视线抬起,那边他的视线垂下,轻飘飘落在她手腕的花环上。
  手腕上忽然有了种束缚感,江听雨的手指蜷了少许弧度,她思考自己是不是浪费了时间,但她的步伐是跟随他的,换句话来说,她会停下戴花环也是因为他。
  徐洲野淡然收回视线,牵着她往内厅走,“挺好看的,戴着玩吧。”
  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
  内厅不对员工开放,是个完全服务于商务的场所。
  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再不济也是公司高层,好些面孔江听雨都有所了解。以往她作为女伴陪同赴宴,提前了解参宴人员、打探他们的爱好和最近的动向都是她的任务。
  但今晚,她只需挽着徐洲野的胳膊,时不时微举香槟,那些人就会自报家门。她甚至不用介绍自己的身份,他们看向她的眼神自然会带上几分敬意。
  今晚之后,这些她曾经去了解的人,都会反过来主动了解她。
  心里蔓延出一股微妙且复杂的感觉,江听雨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飘飘然,更要记住自己此行的任务,自己只是单纯听从上级安排出席而已。
  她陪着徐洲野见了几人,又被他牵着来到香槟前,重新换了一杯半满的酒。
  这里只有两人,彼此之间的身高有差距,江听雨的手一直维持一个高度和姿势,到现在难免有些累。刚想抽出胳膊缓解一下小臂的紧绷感,身后传来的声音又让她下意识把手塞了回去。
  隔得近了,她也听见那声故作亲昵的称呼。
  “弟弟。”
  两批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只不过由于身体上的缺陷,徐观澜面对徐洲野时习惯性先发制人,不至于让自己处于仰视的下风。
  常年坐在轮椅上,他的两条腿像干瘪的竹竿,西裤里面空落落的,整个人的气质也阴恻,镜片底下的一双眼睛扫过来,有种被蛇滑过皮肤的湿冷感。
  他会来,徐洲野丝毫不意外。他前进分寸,将江听雨半个身子挡在身后,这才轻佻地扬起下巴回视。
  明明可以即刻给出回应,但他偏要等对方靠近,这才压下视线开口,“徐副总。”
  懒懒散散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徐观澜的笑片刻僵硬,很快又恢复成最初那副真假参半的样子,“毕竟不是在家里,这种场合确实该严肃些好。最近你那块珍珠湾的项目进展飞速,董事长好几次都提到了你……”
  “董事长提到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徐洲野说话不留分毫情面,气氛中的火药味也因为他这句话弥散开来。
  他根本没有给徐观澜好脸色的打算,这些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说话都是夹枪带炮的,“徐副总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再谈其他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徐观澜干瘪瘪的裤管。
  他这样的态度,饶是助理都看不下去,反倒是徐观澜面上依旧镇定自若,湿黏的视线投向江听雨,他扬起嘴角,一侧弧度比另一侧深,看起来像是歪嘴。
  “这位就是从收购公司调来的新项目负责人吧?跟着徐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言罢抬指给了身后的助理一个指示:“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很刺耳的一句话,江听雨微蹙眉头,第一次不想收名片。但对方的助理显然动作更快,烫手的名片出现在她手中,“徐观澜”三个黑体字怎么看怎么眼熟。
  “给你你就收下,免得家里下水管道爆了找不到人。”
  徐洲野抬手扫了眼腕表,张扬地带着人离开。不过转身的一瞬间,他就抬手将江听雨手中的名片抽走,随手递给侍应生处理,“这样的东西,留着也是垃圾。”
  江听雨不置可否,跟着他的步伐走,思绪却飘到了名片上的名字。
  她想起来,这个名字她不止听过,还在不久前见过。
  高中时她就听别人聊过徐家的事,自然听过被徐家抛弃的长子,只不过只言片语,她并不熟知这号人物。
  上次校庆看的那面荣誉墙,徐观澜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上面,但由于他那一届过去太久,他的名字被压在很下面的位置,要是不仔细还真就不会注意到。
  长子、被抛弃,残疾,有这些前提下,徐观澜还能出现在这个场合,足以说明他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锁芯传来转动闭合的声音,江听雨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徐洲野带进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你太容易分神了,江听雨,你还不够敏锐。”
  徐洲野将手从门把手上收回,转身直面江听雨。她不解他把自己带到休息室的举动,密闭的环境和他难辨的眼神给她的第一直觉就是危险。
  高跟鞋后退,皮鞋步步逼近。徐洲野忽地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拉过来,反扣在怀里。
  手腕上的花环因为大幅度的动作掉落几片花瓣,他不由分手控制住她,不容她逃脱半分。
  “——将同伴假想成敌人,把敌人误当成同伴。这就是你最大的毛病。”
  徐洲野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指腹揉了揉方才攥着的位置。滚烫的掌心落在她光/裸的蝴蝶骨上,即使察觉到皮肤的颤栗,下移的动作也没有停歇。
  喷洒在背上的呼吸炙热,犹如过境的台风。
  江听雨的呼吸蓦然加重,她不敢兀自挣扎,又怕他真的在这儿做出惊人的举动,“你一会儿还要上台发言……”
  “离徐观澜远点。”徐洲野解开她身后的绑带又拉紧,虔诚的眼神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我不一定是好人,但徐观澜一定是坏人。”
  他会给她把路铺平,但绝对不能出现他掌控之外的状况。
  他不想让她碰上任何意外。
  徐洲野垂头和江听雨相靠,有些贪恋地嗅她发上的香味。他知道她的抵触,难得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松开她打开了反锁的门,“出去吧,活动马上就开始了。”
  一直到徐洲野结束发言,江听雨都处在状况之外。
  她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平时都快,那些他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一遍遍在脑海重映,把她原本的构想逐渐拼凑完整。只是场内嘈杂的声音太多,徐洲野坐回她身旁,她更是没办法集中精神。
  接下来是万众瞩目的抽奖环节,电子大屏滚动着一串串数字,配合主持人不断的热场,场上气氛早已高涨到了极点。
  江听雨收回心思,取下手腕上的花环。刚才在休息室里一折腾,花瓣都残破了不少,万幸绣着数字的花瓣是假的,不至于在路上掉到哪个角落。
  她拨开花瓣仔细查看了一遍,拿到手的数字是“271”。
  第一轮抽中的数字里不包含她。
  三等奖的奖品就已经足够丰厚,一系列的家电都包圆了,而一等奖的奖品更是彰显徐氏的阔绰,四五十万的汽车说送就送,简直壕无人性。
  只可惜抽奖进行了一轮又一轮,江听雨甚至都没在屏幕上看见“271”的影子,甚至最接近的一次只差了一个数字,她与奖品就这样失之交臂。
  江听雨很快接受这个结果,运气这种东西,她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拥有过多少,因此并不觉得惋惜,只要是能靠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费多些心思和精力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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