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反正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是现在这般。
不上不下,不能进也不能退了。
呼吸道肿得让她有强烈的窒息感,鼻子也塞住了,刀割的疼痛在喉咙和整个胸腔里停驻。
好疼,浑身上下的那种酸痛,以及被他蹂躏过的每一处,都有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昨晚她流了点血,被他仔细清理掉了。
种种感觉,种种心情,她完全抵抗不住,更无法回答文时以的问题。
眼泪在她微微上挑的眼尾化开来,她不想再看着他,努力挪动了一下身体,本来是想要往床的另外一边逃离,可惜手上还扎着吊针,根本躲不开。
她烦得很,一狠心,用力扯了下手腕,针头脱离了皮肉,针孔处很快蔓延出了血滴。
“丛一!”
他见了她这般举动,厉声叫了她的名字,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她。
她又这样,总是在情绪上头的时候不管不顾,其他的事都无所谓,但唯独自我伤害这种事上,他绝不允许。
他不允许她这样,他要她爱惜自己,不管什么时候。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什么情况,无论多崩溃,要以自己身体为重。”
他捏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她听着他的话,缓缓地松了反抗的力气。
见她不再抗争,他又重新将她整个人抱回来,平躺好。
望着她已经红肿得不像样的眼睛,他什么也不想想了,什么道理也不想讲了。
什么扯平不扯平,什么离婚不离婚,他都不想再讨论了。
就算是离婚,也得是她先好起来,有这个力气吧。
他帮她好好地躺平,又轻轻地替她盖好了被子。
始终攥着她进针的手,他抽了张纸巾,凝神那些红点许久,小心地揭开了医用胶,将那些血迹一点点擦掉。
一边擦,他一边试探着开口。
“不管是什么事,什么问题,我们都先不说了,先好好把病养好,等你好了,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他没长篇大论,只说两句,可就这两句,他都已经打了好久的腹稿。
生怕再有什么字眼,会刺激到她,伤害到她。
他现在没有任何念头,只想让她点好起来。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用了那么多心血,娇养和照顾了这么久,好不容才将她这棵摇摇欲坠的树扶起来,眼下一场狂风骤雨,枝叶散落一地,又有倾倒之意。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希望这棵树亭亭而立。
哪怕,这棵树有一天会离开他。
他还是希望它顶天立地。
文时以的这些话,不算解释,更不是道歉,但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真诚,那么温柔,让这此时此刻,这般脆弱又无助的她,根本无法拒绝。
他说要她好起来。
因为没有任何事,比她好起来更重要了。
见丛一不反驳,文时以借机重新递过来那杯水,水温降下来几度,刚好适宜。
他递到她嘴边,贴心地为她捏住了吸管。
“把这杯温水喝了,我叫医生过来重新帮你换个针头,一会吃过药,好好睡一觉。”
他完全地冷静了下来,一件一件地排列开他们应该做的事。
好在,她喝了那杯水,算是接受了他的提议。
只是,整个鼻腔,呼吸道,喉咙都连在一起,过敏引起的发炎,红肿,疼得让她找不到形容词,尤其是喝了水,那些无色无味的液体滑过红肿,随即便带起了难忍的剧痛。
她一下子没忍住,哭出声,疼到皱紧眉头,疼到微微发抖。
这一下,嘴巴那道裂口一下子崩开,也有了细微的血丝。
文时以放在她枕边托着水杯的手抖了下,对她的哭声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直接伸手摸了摸她的泪珠。
“怎么了?水不烫了啊。”
他被搞得心慌,根本来不及反思,全部都是当下最本能的反应。
他的指尖向来凉凉的,剐蹭在她滚热的眼周很舒服。
她一下子涌出来了更多眼泪。
“好疼,好疼嘛......”她哭泣着叫疼。
他被她搅得心如刀绞,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些疼痛。
他开始反思,如果不是昨晚那么折腾,她惊恐交加,是不是也不至于抵抗力这么差,一下子病得这么严重。
“不哭了,一会儿输完液,吃一片止疼药,缓一缓,别哭,哭了一会儿更痛。”
活到现在,文时以从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这么无力,这么束手无策。
每次只有她这副情态,他就压抑到顶点。
他无法缓解她的疼痛,她委屈又痛苦的模样,让他简直快要疯了。
她整个身体,尤其是手心烫得吓人,被他握着,一点力气都没有。
被他哄着,她更不肯罢休,把自己的情绪完完整整地丢给他。
开始耍赖,开始撒娇。
跟个生了病不讲理不听话的小孩一样。
“不要,疼......好疼。”
她一味叫着疼,尾音发颤。
“那怎样,一一才肯接受治疗?”
他低头询问。
她用噙满泪珠的眼睛看着他,想了几秒,其实也没什么想要的。
他已经说了,等她好了,有什么问题再去谈。
就好像,无论多大的误解,争吵,都可以因为她病了,暂时地揭过去。
“等我好了,我们谈的时候,你要顺着我。”
她借机提出过分的要求,见文时以不回答,又开始哭泣着叫疼。
她拿准了他现在心疼他,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他受不住,更不想看着她再受煎熬,所以宁愿忘记昨晚她挑衅的举动和话语。
没人可以这样对他,整个京城,没人敢这么说他。他的手伤,是圈子里所有人,不管是哪家哪户都讳莫如深的禁忌。
只有她,敢这么过分。
好,他认了。
他没放开她烧灼的手,帮她理了一下被泪水黏住的碎发,点点头应下。
“好,答应你。”
“你也要答应我,配合治疗,快点好起来。”
得到了他的承诺,丛一终于不再哭闹。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让文时以顺着她什么,大概是烧得太狠了,关于昨晚在半糖果,她暂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
比如那句,他们都可以,你不行。
如果有一天,文时以这样对她说。
说她曾经年少轻狂到为爱发疯,摔断腿,割过腕,所有人都不会干这种傻事,就她一个疯子。
她想,她也会崩溃。
可是,他从来没有。
他甚至在《夜莺与玫瑰》的故事里,认可了小夜莺的奉献和付出。
认可了她的爱。
他百分百地尊重她,尊重她的过去,尊重她的心理阴影,尊重她的一切。
但她好像喝了酒,激愤过头,没有做到同等地对待他。
那种愧疚涌上来,和对他昨晚那些行为的怨恨交织在一起。
就如她所说,他昨晚也没放过她。
粗鲁地撕碎了她的衣服,进入她的身体,蹂躏,又留下各种痕迹。
她们扯平了,就是扯平了。
这样想着,她又下意识地去拽文时以受过伤的左手。
只是这一次,她在碰他的时候,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躲闪。
她知道,他伤心了。
对一个人敞开心扉有多难,她知道。
和完全不熟悉的人逐渐走向互相依靠,再到鼓起勇气展示那些陈旧的伤疤多难,她也知道。
她锲而不舍,不肯放开。
其实她病着,没多大力气,想要挣脱开很容易,但他还是没狠下心。
她圈住他的手腕,咬住唇不再说话。
用心感受着那片皮肤上的凹凸不平,努力记在心里。
重新挂上吊针,医生又开了一些安眠之痛的药,没多会儿,丛一便又睡了过去。
文时以安静地守在她身边,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又是一夜没睡了。
见着她呼吸逐渐平稳,才渐渐回味过来身体正承受着巨大的疲惫。
彼时,太阳露了出来,阳光顺着玻璃门窗照落进来。
他坐在她床边,她终于肯安然地睡去。
她们的影子落在一处,交缠着,轻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