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这么一说,果然有人排队,越兰亭以为自己被轻视,只好把宫无岁推了过去:“你不相信我也没什么,但就算我不行也还有他!”
宫无岁一呆:“我?”
越兰亭不理他:“他也不行那还有……还有这位……”
他指了指沈奉君,那掌柜抬头看了看沈奉君,将信将疑,又看看满地的尸体,最后还是摇头:“……这事谁来都不行。”
“你们也走吧,夜照城的小少主若出了事,小店实在担待不起,”他将银钱一股脑地翻出来交给越兰亭,竟是要赶客的意思,“那些东西是冲着你们来的,我只是个小角色,不敢得罪鬼神,你们还是走吧。”
越兰亭难以置信:“什么得罪鬼神?这分明是邪祟作乱牵连无辜,你非但不齐心勉力除祟,却要向它们低头?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磷州都是你这样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全无胆气!”
那掌柜听他振振有词,不由怒道:“那也要有命活着的人的才有资格说胆气!你们名门大派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小老百姓只想安安心活着!我们有什么错?什么斩妖除魔,什么匡扶正道,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越兰亭还要再辩,却被一把抓住肩膀,闻枫月抓着他,低声道:“越小公子,不必再说了。”
越兰亭憋着一口气,脸都气红了,眼见小厮将他们的包袱行李都取了出来,铁了心不让他们再住,越兰亭一把抓起包袱,脸色难看。
宫无岁和掌柜商量:“天色已晚,我们离开也不便,不如让我们留在此处,何况夜照城的这几位……”他指了指地上的一排尸首。
那掌柜岿然不动:“尸首自然会帮你们收殓送回夜照城,费用自会向夜照城索取。”
“但你们要住在这里,不行。”
这是铁了心不松口的意思了,既然有人善后,宫无岁也不多说什么,只让越兰亭给了他信物,方便他送人回去的时候有所凭证。
然后他们就被赶了出来。
子时已过,街上也没什么人,越兰亭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边走还一边抱怨:“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磷州都是些什么人!我师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宫无岁见他气得满脸通红,心觉好笑:“这是别人的地盘,人家想干什么都行,你有什么可气的?”
越兰亭道:“他们明知是邪祟作乱,却还如此软弱,还说什么不敢得罪鬼神?若换做我,我必将那些邪物一网打尽!绝不会像他们一样麻木!”
这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想法,宫无岁听着他说这些话,却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转头打量,见他单手拽着包袱,骂骂咧咧,一身绣金线的湖绿青衫,脖子上挂着金锁,腰上悬着金鞭,背负长剑,剑鞘上嵌着夜明珠,头上还裹着白纱,显然是被家里千娇万宠出来的,是个实打实的天之骄子,也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
小孩子嘛,总是冲动单纯些,宫无岁倒也没讥讽他年少无知不懂世情,只笑了笑:“你连闻枫月都打不过,要怎么除掉那些邪物?”
“若不是他耍阴招……小爷我又怎么会打不过他?”越兰亭被戳中软肋,下意识反驳,说完忽然瞥到走在最前面的沈奉君,心觉卖弄,又道,“而且不是还有你和阙…阙主吗?”
“你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吧,就算不是为了我,那他呢?他身上的鬼手印还没解决呢!”他指了指闻枫月。
闻枫月却未说什么,沈奉君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破天荒出了声:“刚才掌柜说起‘那家人’时,你欲言又止。”
闻枫月此刻也知晓沈奉君的身份,自是不隐瞒:“前辈敏锐……其实你们也不必问那掌柜,我也算半个磷州人,对此事也有所了解。”
越兰亭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闻枫月:“我也是才想起,‘那家人’其实就是磷州的修仙望族,也姓闻,虽比不得仙陵和夜照,但也曾显赫一方,名震一时。”
沈奉君想起什么:“磷州闻家?他们家主是不是叫闻川,精于医道?”
闻枫月点点头:“正是。”
宫无岁和越兰亭都不知道这事:“后来呢?”
闻枫月道:“七年前某一夜,闻家满门被灭,二百一十四口人惨死,无一生还。”
“凶手至今不得见,仍逍遥法外。”
第19章
“闻家当年也算名门正派,且鬼山一片都受他们管辖,出事以后大家都不敢上山,房屋就渐渐空置下来,鬼山也就成了如今的鬼山城。”
“当年各大门派都曾派人来查案,最后全都无功而返,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桩悬案。”
他提起此事,沈奉君就想起什么:“当年仙陵也曾参与此事,是掌门师兄出面襄助。”
柳恨剑当时刚继任掌门,焦头烂额,沈奉君也在养伤,所以具体细节未曾得知,但柳恨剑处理完这事回来很不高兴。
闻枫月又道:“确有此事……可惜闻家家主一生行医济世,却不想落得这样下场。”
宫无目光却落到少年脸上,听他此言,难免生疑,越兰亭入鬼山城是为寻燕孤鸿,可闻枫月孤身一人又是去干什么?
他想起闻枫月的姓氏,忽道:“你先前说探亲,不会就是闻家吧?”
闻枫月点点头:“……正是如此。”
又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凶手还未找到,我与闻家虽只是远亲,但唯恐株连之祸,只敢悄悄祭拜,谁知在鬼山城中遇上越小公子,误闯了鬼山城,才惹来一身手印。”
“原来是这样,”越兰亭听他说远亲被灭门,不免同情,越兰亭手下惨死也必是邪祟作乱,他想着想着,忽然话锋一转,“不对啊,要真是邪祟作乱,那些引鬼符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偏偏只改了我们的……难不成真是鬼画符?”
这事的确蹊跷,沈奉君却道:“明日一探便知。”
越兰亭道:“探哪儿?”
宫无岁笑笑:“鬼山城啊,既然是有人故意的,我们当然不能错过,是吧?”
越兰亭一听要再入鬼山城,立马兴奋起来:“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还能找找我师父!”
宫无岁道:“天色太晚容易困。”
越兰亭道:“我不困!”
“我困啊,大哥,”他今天早早起来,好不容易带着晕船昏迷的沈奉君从仙陵漂到磷州,结果刚上岸就遇到鬼杀人,现在还被客栈赶了出来,这都是什么事?
他身体不比从前,虽然功体一如往昔,想打谁就打谁,但总会不合时宜地“柔弱”一下,离了沈奉君就不能活,很难控制。
越兰亭嫌弃地看他一眼:“你年纪轻轻的,还能不能行了?”
宫无岁故作老成道:“不行了,比不了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
他嘴上说着困,眼皮竟然真的开始打架,他心觉怪异,却被人一把搀住。
他一抬头,却听沈奉君道:“你脸色不好。”
宫无岁:“可能是划了一天船,消耗过度,不碍事。”
他一提这茬,沈奉君就想起他为什么会划一天船,沉默半晌才道:“……抱歉。”
宫无岁摆摆手:“这有什么……”晕船这种事是天生的,非人力能改。
他话还未完,又听沈奉君道:“……我背你走。”
“啊?”
这不好吧?当着两个小孩的面,而且他又没娇弱到走不了路。他脑子一空,沈奉君行动比嘴快,已然取下双剑,做势转过身要背他。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你身上还有伤……我自己能走!”他一边后退一边去瞥旁人,果然见闻枫月和越兰亭面容呆滞地站在原地。
他心说沈奉君果然是成长了,当着小孩面拉拉扯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但对方没说什么,只是背对着他,像座沉默寡言的山,态度很坚决。
宫无岁犟不过沈奉君,纠结了半天,最后败下阵来,一边伸手揽住沈奉君的肩膀:“背不动就告诉我。”
“疼也告诉我。”
沈奉君“嗯”了一声,将他背起来,又拾起佩剑,宫无岁趴在他肩膀上,刚开始还有点羞耻,但没过多久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甚至还觉得挺舒服。
越兰亭眉头都拧到了一块儿,越看越觉得怪异,闻枫月喜怒不形于色,只道:“我知道一家客栈,离此处不远。”
沈奉君点点头,一行人跟着闻枫月七拐八拐,终于到了新住处。
这是家旧客栈,比不上迎客楼富丽堂皇,乍一看还有些阴森森的,客栈门口挂着副牌匾,上面写着“人鬼尽入”,顾名思义,只要给了钱谁都能住,是人是鬼都不论,就算你活着进去被打死了变成鬼出来,也和老板无关。
见深夜有来客,那掌柜的也见怪不怪,匆匆一瞥四人衣饰打扮,随手甩出两张房牌:“只剩两间上房了,不然只能到柴房挤一挤,你们要不要?”
越兰亭瞪大眼睛:“只有两间怎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