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满座寂然。
  沈奉君耳根刹时染上一层薄红,低声道:“……宫无岁!”
  宫无岁拔腿就跑。
  第60章
  宫照临刚把愤怒离席的柳恨剑劝回宴会, 正温声让仆人重新换桌子布菜,却注意到客人们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目光逡巡片刻,终于道:“阙主和无岁去哪儿了?”
  贴身的家仆连忙凑过来和他悄悄话, 把宫无岁当众调戏沈奉君, 后者勃然大怒拔剑追去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 十分担忧:“公子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二公子不一定打得过阙主。”
  宫照临吸了口气,显然是头疼已极, 半晌才道:“……随他们去。”
  宫无岁对沈奉君有救命之恩,抛开这一层,宫无岁也未必打不过, 他实在没力气再管这些琐事。
  他都不管,众人自然也不说什么,只等着看宫无岁会被打成什么样, 谁知这二人一去, 就再也没回来。
  神花府外。
  宫无岁一路埋头狂奔, 半点不敢停下:“沈奉君!你别追我了……我跑不动了!”
  沈奉君却道:“你先站住。”
  “不!除非你答应不打我!”宫无岁扬声耍无赖。
  沈奉君就不说话了, 只埋头追他。
  两人一路追到神花府外, 眼见沈奉君离自己不近不远, 宫无岁眼珠一转, 闪身藏到屋后。
  他屏住呼吸贴墙站好,眼看着沈奉君的影子自头顶掠过, 他松了口气, 再一转头, 却见面前一条凶恶的黑犬,几乎半人高,正龇牙咧嘴地盯着自己。
  宫无岁安慰它:“嘘嘘嘘, 好狗狗,你别出声,待会我给你买鸡腿……”
  那黑犬警觉后退几步,尾巴垂在后头,仰头开始“汪汪汪”大叫起来!
  宫无岁:“!”
  他身形一动,黑犬就猛扑过来,宫无岁被堵在墙角,又不敢伤它,一时束手束脚,谁知下一刻就被人抓着肩膀提上了房顶。
  那凶恶的黑犬在底下狂吠,宫无岁一回头,就看见沈奉君一张冷冰冰的脸,松了口气,瘫在房顶上,一边给沈奉君比划:“吓死我了!就差那么一点它就咬到我的腿了!就那么一点!”
  沈奉君耳根还带着恼羞成怒的红,闻言又想到方才在宴席上的场景,忍不住道:“你活该。”
  宫无岁不乐意了:“是你叫我帮你,如今非但不领情,还追着我打,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
  沈奉君却道:“那你也不该那般……”
  宫无岁打断他:“这可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不然此刻你还在里面受苦呢。”
  他可不想一直待在那种无聊的地方:“而且旁人都只以为是我在调戏你,觉得我浪荡轻浮,对你的名声又没什么影响,我这么舍己为人,你居然还要打我。”
  他拉长声音:“沈奉君,你怎么能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背对沈奉君,不肯理人的模样,余光却偷偷瞥向背后的人影,沈奉君顿了顿,最后叹了口气,将尘阳剑还回鞘中,慢慢在他身边坐下。
  这就是不打他的意思了,宫无岁心中一喜,暗暗自得,却还是不转身。
  那黑犬只闻得见人味却不见人影,急得在屋下团团转,委屈叫唤两声,趴着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奉君终于主动开口了:“其实我也不喜欢宴会。”
  宫无岁耳朵一动。
  沈奉君出身高贵,但父母早亡,名门大派的时有盛会,他小小年纪就学会挺直腰背坐在桌前,偶尔回应一两句,但大多时候都沉默寡言。
  “我也不喜欢,”宫无岁翻了个身,和沈奉君并排坐在人家的屋顶,“不过兄长辛苦,我还是得装装样子。”
  好在神花府规矩没仙陵那么严,他逃席多次也没什么事。
  他在怀里掏了掏,没掏到吃的,只掏出一把瓜子,沈奉君不吃,他就自顾自嗑起瓜子,偶尔还砸一个在狗头上给它吃。
  他们心照不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沈奉君也十分默契地没提回去的事,直到天黑尽时,宫无岁看了看时辰,拍了拍衣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四肢齐全的回到神花府,连守门的阿连都是一脸难以置信。
  沈奉君回了住处,宫无岁又绕回宫照临的书房,谁知在路上却被人迎面狠狠一撞。
  宫无岁捂着鼻梁,只觉得自己鼻梁都断了:“谁啊?走路不长眼睛!”
  他一出声,撞他的人也停下脚步:“抱歉。”
  “是你?”宫无岁认出他是夜照城派来送礼的,好像叫什么燕孤鸿,在宴会上都没说过话,只低着头吃东西,对他颇有好感:“喂,你匆匆忙忙干什么去?”
  谁知燕孤鸿却不领情:“与你无关。”
  宫无岁一噎,心说此人真没礼貌:“无关就无关。”
  嘴上这么说,背地里却留了个心眼,文会宴鱼龙混杂,燕孤鸿大半夜出门不知道要干什么,他掉了个头,悄悄跟在这人身后,很快就跟到了白日设宴的会场。
  燕孤鸿在找东西,他先绕着自己坐过的桌子转了几圈,又慢慢扩大范围,宫无岁看得好奇,干脆从黑暗中现身,蹲在一边:“你在找什么?说出来咱们一起找呗。”
  燕孤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也没把他赶走。
  约莫过了一刻,燕孤鸿终于在花丛中找到一个巴掌大的骨埙,约莫是宾客仆人来来往往,把无意中掉落的物件踢进花丛,他掸了掸上头的尘土,又仔细查看,确认没有损坏,才松了口气。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它丢了你这么着急,心上人送的?”
  这位神花府的小公子又在耳边聒噪,燕孤鸿很有些头疼,但还是冷淡道:“与你无关。”
  说完折头就走。
  这人性情十分孤僻,宫无岁这几日观察过,燕孤鸿似乎与随行的夜照弟子并不交好,与其他门派的人也没什么交集,总是佩着刀独来独往,像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沈奉君只是喜欢清静,又寡言少语,才显得难以接近,实际上并不孤僻,可这位燕大刀者却是连人都不想见。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又绕进了宫照临的书房。
  首宴一开,接下来就是正经比试,虽然这次大会要以为会友,但修真门派还是以武为尊,宫照临只是不想你死我活,徒增伤亡。
  宫照临琐事缠身,又是东道主,不适合下场,宫无岁就自告奋勇代表神花府出战,武决是以抽签的方式选定对手,第一天淘汰一半对手,其余人晋级,第二天再一半,直到决出最终的胜利者和排名名次。
  随着时间推进,一些势弱的门派和散修渐渐被淘汰,越往后留下的对手越强劲。
  第六天时,场上已然只剩下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单拎一个出来都是日后修真界的栋梁之才,宫无岁还盼着和沈奉君打一架一较高下,谁知一抽就抽到了慕章。
  柳恨剑抽到了燕孤鸿,沈奉君抽到了慕姿。
  今日一战事关前三甲的入选人,故而围观者甚众,柳恨剑先对燕孤鸿,燕孤鸿刀法诡谲难测,很难应付,柳恨剑好几次都吃了亏,但最后还是险胜三分。
  他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但燕孤鸿却没什么表情,就算落败也只是淡淡拱手:“恭喜。”
  说完就下了台。
  柳恨剑心中颇为自得,连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来,他收剑转身下来,却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童走过来,将篮子里的手绢高高举起递给他:“……擦擦。”
  柳恨剑一顿,心说宫照临真会邀买人心,专门让这样的小孩来献殷勤,不管胜者败者都能得点安慰:“多谢。”
  他结过手绢,正想递个桃子给人解渴,谁知小童却道:“不谢!妈妈说女孩子最讨厌出汗,姐姐也要把自己擦干净,这样才香喷喷的!”
  她说得善良又真诚,柳恨剑拿桃子的手一偏,生生将桌角掰了下来:“……”
  宫照临见事态不妙,赶紧凑过来,他递了个桃子过去,温声道:“那边的燕哥哥还没有手绢,小雪可不能厚此薄彼哦。”
  “小雪明白!”小雪立马重重点头,提着篮子走远了。
  宫照临松了口气,把掉落的桌角捡起来,赔笑:“小雪才四岁,分不清人……这几日回暖天气热,我先带湘君去更衣吧。”
  柳恨剑总不能和一个小孩置气,他黑着脸瞪宫照临一眼,冷声拒绝:“不、必。”
  宫照临却跟了上来:“反正我也无事,一路陪湘君说说话也好。”
  柳恨剑黑着脸离开了演武场,约莫两刻,又和宫照临一起回来了,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他脸上那点不愉也淡去不少。
  柳恨剑坐在断了一角的桌边饮茶,而此刻台上对决的是宫无岁和慕章。
  传闻神花府二公子颇有天资,但却少有战绩,众人都想看看这位十四岁就带着重伤的阙主独上仙陵的稚君修为如何,故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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