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还醒着。
见她睁眼,司徒征没说话,只是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腰臀,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催她睡。
被他打过的地方,一点都不疼,但纪襄又羞又恼,低声斥道:“你快睡!”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带着发号施令的意味。
司徒征一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纪襄这才满意了,她突然想到上回“同床共枕”是在汉阳。那时,他醉了,人事不知。但最后,竟然是他半夜醒了,反而她睡了过去,连外界打起来了,都没有吵醒她。
她其实很少睡这么熟的。
纪襄决心这回不能再睡着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再把他叫醒好了。
这般想着,她看着司徒征的睡容,一会儿想想蓬莱山现下如何了,一会儿想想此事的后续。热意从他的胸膛处源源不断传来,纪襄躺在他身旁,原本还精神着,但再次清醒时,枕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纪襄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外边听到了动静,掀起了床帷。
画墨笑道:“姑娘醒了?”
“他人呢?什么时候走了,他还要去做什么?还有那些受伤的人,前日和我们一起去的人,她们都还好吗,回到行宫了吗?”纪襄一口气问完。
相处的时日久了,画墨玩笑道:“姑娘实在是太操心了。”
她也不卖关子,道:“郎君在卯中走的,他去蓬莱山了,临走前让我背了一段给您的话。”
画墨一五一十地背了出去。
大意是说,司徒征还要处置一些事情,这回连太子也一道去主持了。昨日匆忙,许多受伤的人都就近在最近的村庄里安置,需要接回。昨日辛苦救人值守的武卫,也需轮班。还有一件紧要的事,便是坍塌宫殿的木头需要原封不动运回来,以便查验不妥。为了以防有人偷梁换柱,这才安排人在山下或是歇息或是守夜。
他解释得如此详细,纪襄听完,微微一笑道:“难为你记得清楚。”
画墨谦虚了几句,笑吟吟道:“郎君还问,您要不要暂且搬到温泉庄子里去,调养几日?”
纪襄错愕地看着她。
“郎君会安排妥当的,您不必顾虑。”
第59章
纵使纪襄还是有着种种顾虑,但她迟疑片刻,点头同意了。
温泉庄子名曰静园,地处偏僻,十分安静,往来的道上等闲都没有车马。
她来过静园多回,但还是头一回泡在温泉池子里。她原本邀了画墨一起泡,但画墨执意不肯,她也就作罢了。
正是午后,风停雪歇,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身上只留小衣亵裤,泡在温泉中,原有的寒冷疲惫一扫而空。
热气蒸腾,白雾袅袅。纪襄恢复了些精神,暗道泡温泉果然有用,她看向坐在一旁的小锦杌上的画墨,问她行宫外的雪灾如何了。
画墨在宫中听了一嘴,慢慢讲给纪襄听。当地的官员救灾及时,房屋坍塌是避免不了的,但在暴雪肆虐前转移了不少,因着这场雪而死的百姓不多。不过,难免有没逃出去被压死的,或是身体虚弱熬不住冻死的。
但对于蓬莱宫的一众贵女,行宫中谁也没有想到她们会有祸事临头。
毕竟是皇家行宫,宫阙万千,坚固无比。
纪襄听完,闭上了眼睛,没有答话。根据她亲眼所见和听到的消息,静静地思索起来。
画墨见状,没有出声打扰她。看着池中的纪襄,她突然想起前几日在行宫中,偶尔听到几个年长的宫
人夸赞纪襄为“倾城佳人”。
在她印象里,纪襄一直是个美人,但她不会像这些宫人一样,用倾城之类的词语去描述她。因为从第一次见面起,她总是神色带着点拘谨,怯生生的,即使容色上乘,有时候在人群里却不是最显眼的那个。
然而现在,她也说不出纪襄具体有何变化,但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纪襄如今确实是个美得令人心折,见之不忘的姑娘。
热气缭绕,纪襄浑身上下暖融一片,几乎要睡着。她掐了自己一把,逼迫自己不要再沉浸在睡梦中。
她害怕自己一睡着,就会梦见昨日看到的景象。
纪襄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惊天灾祸,到现在都觉得恍恍惚惚。她甚至怀疑,这会不会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
但身上有过的疼痛都是真实的。
纪襄突然想起,自己昨日赶路时似乎掉了半片脚指甲。平时一定会痛得她直接大哭,但当时脚连知觉都没有了,根本没注意,还是她今早穿袜时瞥到的。
一旦不确定了,她就想要查证一番。
可即使画墨同是女孩儿,纪襄和她不算很熟络,耻于在她面前抬腿或是做些别的不雅举动看自己的脚。她犹豫一二,让画墨去熏一会儿要换的衣裳,将她支开了。
她试着抬起一条腿,但水雾朦胧,怎么也看不清。
整座静园都没有声响,纪襄从池子爬了起来,坐在池边,抬起自己的左脚。
还真是掉了一小块指甲。
正好,她泡久了头晕脑胀,便坐在岸边吹吹风,预备歇息片刻。
她支颐而坐,思绪不听话地跑到了蓬莱山中。正沉思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本她以为是画墨回来了,转念一想,这分明是司徒征那一贯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纪襄一怔,和从一篱白梅后转弯过来的司徒征四目相对了。
她从没有见过司徒征脸上出现可以称之为“呆愣”的神情。
他挑了挑眉,眸光深沉,似乎没有想到纪襄会是这副模样。
她回过神来,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整个人缩回到了池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最初,她是穿着中衣中裤泡的,但衣服黏在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
又只有画墨一人陪着,她就脱了。
但她虽然留了小衣亵裤,却也轻薄,而且泡了许久,都紧紧贴在身上......
上一回帮她擦药,他只看了需要抹药的地方。这是司徒征头一回见到光洁女体,呼吸急促,血气上涌,闭了闭眼,再睁眼看她恨不得将自己淹死在温泉池里的模样,又觉好笑。他从剧烈的冲击之下回过神来,强装镇定道:“我走了。”
纪襄声如蚊讷地应了一声。
片刻后,她疑惑地抬眼看去,见他竟然还站在岸边。
纪襄不解,正要张口催他时,突然注意到了他衣袍异样的褶皱。
她也不是
第一回见了,但仍是害羞。想要斥责他无耻,又不好意思开口。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他没有离去了,一定是怕万一被人瞧见了。
一时好笑,一时羞耻,纪襄索性背过身去,闭眼不去看他。
许久,真的很久,他才走了。
纪襄从池中爬出来,在远处静候的画墨匆匆赶来,扶着她去附近的木屋子里更换衣裳。
她穿好衣裳,慢吞吞地走向他们平时见面的卧房。
路上,她突然想到了她被下药的那一日。纪襄原本每日想的只是如何让太后维持好心情,其余事情很少细想,也不需要细想。但这段时日下来,她已经养成了凡事都要好好思索的习惯。
那日,司徒征向她张开双臂,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但他之前那句“你想要报复的,就只有谈贵妃?”暗示,她后来知道了她中的是催/情/药,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以,她起初一直以为,司徒征是对她有着床笫间的条件。但他们认识以来,虽然也......亲密过几回,但和她曾看过的图册不大一样,都只是前几页的事。
她也没有过抗拒的心思。
但刚才发生的事,她克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纪襄在房门前踌躇了片刻,推门而入。屋内燃着炭火和檀香,她绕过书案和一座大屏风,看到司徒征躺在床榻上。
他没有放下床帐,闭着双目。
竟然已经睡着了?
纪襄走近,才俯下身,就见他睁开了眼睛。
但看着,他方才也不像是装睡的模样。
司徒征轻拍床的内侧,声音里含着点少见的懒洋洋,道:“过来。”
纪襄直直地看了仍是躺着的司徒征片刻,咬了咬牙,褪去了外衫,从他身上爬过去,躺在了内侧。
司徒征一夜未眠,没有说话,将乖乖躺在他身边的纪襄抱进怀中,重新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她能感到耳畔的温热。
是他平稳的呼吸。
纪襄的心好似还泡在温泉中,暖洋洋的要将她融化。她抬眼,看到他平静的睡容,纤长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纵使天色黯淡,亦是十分明显。
她被紧紧搂着,动弹不得,只好放弃了去放下床帷的心思。纪襄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前,来自他体肤的热意和气味,将她密密包围。
纪襄突然意识到,他身上已经恢复了往常洁净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