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况顾月潼她根本不是看起来不近人情的问题,而是她的关注点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让人琢磨不透想法。
  齐白子回想起那份标明她喜好的文档,还有昨天前辈的那通电话......
  望着顾月潼那充斥不解的深邃双眼,齐白子说不出话。
  顾月潼则是真的好奇。
  她想到了昨晚刷到的那条微博,其实点进主页后她还往下翻了几条,基本可以确定“小白子”的账号主人就是齐白子。
  齐白子是个不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吐槽的频率很高,抱怨生活的时候也一阵见血。
  没有多余的叙事,但能让人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处境。
  在齐白子昨晚那条微博里,三言两语就把上司的“凶残”与“斤斤计较”体现了出来,无需过多解读也能令人感同身受。
  如果抱怨的上司本人不是顾月潼就更好了。
  齐白子支支吾吾,顾月潼一脸真诚。
  “我很凶么?”
  这次齐白子摇头很迅速。
  顾月潼一挑眉,质疑中又带着几分满意。
  她叫来服务员,加了一份惠灵顿牛排,并要求切好后再上菜。
  齐白子默默对她产生感激,同时又有些震惊——怎么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服务?
  回到酒店后恰好开会,顾月潼直接去了会议室,齐白子问酒店前台,得知顾贺竹还在她们住的套间里,除了中途叫过一次客房管家送餐以外,没出过门。
  齐白子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开一间房,但直接晾着董事长那边又不太好,她决定等会议结束后问问顾月潼。
  小心翼翼从会议室后门钻进去,齐白子才发现,今天的会议室里只有顾月潼一个人。
  顾月潼坐在长桌主位,面前摆着刚从包里抽出来的电脑,还有鼠标。
  齐白子递来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然后默默挪到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看了眼屏幕,原来是视频会议。
  顾月潼戴着耳机,齐白子不知道会议那头的人在说什么,直到顾月潼用法语对着她说了句话,她没听懂,又看了眼屏幕,发现里边有几个白人,才意识到这是个跨洋的视频会议......
  所以,顾总现在叫她......是想上厕所吗?
  第6章
  见齐白子没反应,顾月潼抿抿唇,接着开会。
  会议结束后齐白子上前询问:“您刚才......”
  顾月潼说:“我想让你开灯。”
  齐白子: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顾月潼拒绝了再开一间套房的提议,因为刚才的视频股东会上,顾贺竹也在。
  看视频背景,顾贺竹应该是快到机场了。也正如她所料,顾贺竹不喜欢在外地过夜。
  齐白子愣在原地,顾月潼回头看她一眼:“不用纠结,她一向神出鬼没,酒店没注意到也很正常。”
  走出几步后,顾月潼又说:“等下我自己出去逛逛,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喜提自由的齐白子却泄了气。
  她独自回到自己卧室床上躺了很久。
  从早上到现在,碎片化的记忆在她脑中汇聚成一团光线,刺得她无法思考。
  但她还是用力集中精神,去分辨顾月潼每句话的含义。
  例如那句“我很凶么”,顾月潼是对她的恭敬疏远感到不满意么?
  可一上来就边界感分明的人明明是顾月潼啊,而且作为下属,对上司保持距离不是应该的么?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齐白子捶捶额头,郁闷之际,手机突然震动。是郑晓晓发来的语音:“小白,有空见一面么?早上的事,我想当面向你道歉。”
  齐白子举起手机,微微蹙眉,沉思几分钟后她坐了起来,回道:“道歉免了,见面可以。”
  两人约在距离酒店不远的某个露台茶点室。
  “这是东林有名的网红店,我跟老板关系好才预定到位子的。”郑晓晓一上来点了六七样糕点,又要了两个茉莉茶味的冰淇淋,“今天我请,就当赔罪了,你放开吃。”
  齐白子冲她笑笑,夹起一块枣泥糕塞进口中。
  郑晓晓问:“好吃吧?”
  “好吃。”咽下枣泥糕,齐白子说,“你妈妈那边,没生我气吧?”
  郑晓晓顿了一下,收起笑容,小声道:“她有什么资格生你气。”
  齐白子:“别这么说。”
  郑晓晓呼出一口气,开口道:“其实我早上拦她了,没拦住。”
  “她总是这么强势,当年和我爸离婚时也是,她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眼。”
  “但社会上情况就不一样了,胳膊拧不过大腿,顾氏不是她那些竞争对手,她在我们那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拔尖的示范工厂,却在面对顾氏毁约的现实前遭了一击。”
  “所以我能理解她,只是我气不过她在明知道你是我同学的情况下还去找顾月潼,她丝毫不顾......”
  郑晓晓眼皮下垂,深深地摇了摇头。
  “她把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
  “或许这才是成年人的世界。”齐白子笑笑,她安慰郑晓晓,“至少她拼搏的理由中有一条是你。”
  郑晓晓闻言一顿,与齐白子对视。
  几秒后,郑晓晓说:“小白,你好像比同龄人透彻许多,也更刻苦。”
  齐白子专注吃东西,偶尔侧头看向玻璃外。
  黄昏时刻,建在天台上的露天茶点室可以一眼望向天际,淡黄色太阳在云层里缓缓下沉,阴沉沉的天更加暗淡。
  齐白子十六岁开始打工赚钱,没耽误她考上京州本地的大学,一直到现在毕业,顶着压力来做顾月潼的私人助理,人生似乎永远在刻苦的道路上进行着。
  但她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刻苦的。
  舅舅经常说她,别人是青春期叛逆,她是从小叛逆。
  十六岁之前的日子,对她来说就是眨眼间混过去的。
  直到某一晚,她为了拿钱逃学去网吧,拉开了母亲床头的抽屉。
  层层红布里包着一叠浸了血的百元钞票,钞票中夹了一张被折起来的白纸。
  以齐白子当时的心性并不能意识到这些钱和白纸的含义,钱对她来说就是用来花的,藏起来就变成了废纸,而对她来说平时看一眼就能被认定成是废品的白色纸张,却在那一刻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是一张手写式的领养证明,十几年前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扔能看清被领养人的名字、血型和领养时间。
  母亲齐悦的名字分别在领养证明的左侧开头和右下方,也就是领养人那一栏和确定领养签字。
  齐白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激动,各方情绪混杂,直冲她的大脑。
  就在那一晚之前,她还对不够富裕的家庭抱有不平的心理,但在看到领养证明之后,消失了。
  那天,抽屉里的东西被原封不动放回原位,她来到厨房,笨手笨脚做了一碗清淡的蔬菜粥,然后骑了三个小时的自行车送到母亲所在的工地上。
  母亲齐悦正在洗衣服,她和舅舅舅妈一同住在工地附近待拆的棚户区里,看见女儿时吃了一惊。
  女儿什么都没说,把母亲赶回屋里喝粥,然后坐下来揉搓那已经见白的破牛仔裤。她没追问齐悦自己的生身家庭,一句都没有。无论她是被谁抛弃的,能平安的活在这个世上十六年,母亲都应该是她的恩人。
  齐悦望着女儿的背影,暗暗感慨她长大了。
  齐白子真的长大了。
  一夜之间。
  自此她再也没逃过学,在学校的成绩排名直线上升,放假没事就去兼职,舅舅舅妈都吃惊于她的转变,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好转。
  远处的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郑晓晓看着齐白子消瘦的下颚,想说些什么,茶点室老板突然端上两个高脚杯来:“尝尝么?特调的新款抹茶鸡尾酒。”
  “新款?”郑晓晓接过抿了一口,惊喜道,“味道不错啊,小白你快尝尝。”
  然后转过头和老板说笑,“这么好喝,是送的么?”
  老板叫郝枝,看起来三十出头,是个短发女人,干练幽默,打趣道:“送的,再倒贴你们两个一人一百。”
  “一百能干什么,怎么也得一百万吧?”郑晓晓早就跟郝枝认识,算是老顾客,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往年一到寒暑假她就来姥姥家,无聊了就往这跑,人多时候还会给郝枝帮帮忙,郝枝经常不收她钱。
  她跟不熟的人话少,但跟熟人玩笑起来没完没了:“看看这附近的小区,你要不要再送我们一人两栋楼?”
  “那感情好,我在这开店,你们两个想过来......晓晓,你朋友怎么了?
  郝枝的话音突然一顿,郑晓晓往齐白子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还面带微笑看她们互相打趣的齐白子,已经两颊通红,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
  郝枝反应过来:“她是不是不能喝酒?”
  郑晓晓僵硬着摇头,她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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