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裴依宁握着剑柄,正欲等云榆握上她的手背,可比之先到的,是一阵轻缓的微风,随即是触感柔软的丝织物。
是一块手帕。
隔着那块手帕,云榆掌心落下,温热随之传来。
裴依宁眼神微变,凝视着那方手帕,指骨绷紧,手背处青紫色的细小经脉凸起,被手帕遮挡,被掌心覆盖。
云榆毫不知情地提起裴依宁的手,另一只手虚虚地护着裴依宁的腰身:裴师姐,这次我带你熟悉我方才的那套剑招。
浑然没了上次的随意,带着裴依宁动作时,话语都少了许多,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般。
当最后一式落下,云榆如释重负地松手。
那方手帕顺着飘落,被她弯身接住,收回:裴师姐。
今日就到这吧,裴依宁背对着她,含着一口气,上下不顺。
好半晌,她似在轻叹:云师妹,你与你的名字一样。
是块榆木。
作者有话说:
云榆:嗯?
裴师姐:榆木。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vip]
云榆总觉得这些师姐说话总是露一半藏一半, 让人捉摸不透。
她收剑入鞘,指腹卡在鞘口,咔擦声后,剑口没入, 放回武器架上。
裴依宁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寻了方空荡无物的位置,长腿踩在椅子下的横栏上, 曲腿, 脚腕一勾,伴随着椅子移动, 她翻身,双腿交叠而坐。
一套反应过快, 等云榆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裴依宁正不紧不慢地支起手臂,手肘压在叠起的腿上,脊背松散,手背撑着侧脸, 庸慵懒懒的目光中眼波流转。
裴依宁行云流水的几个动作衔接完, 云榆适才蜷缩起手指:裴师姐?
裴依宁拍拍袖口处并不存在的灰尘, 悠闲地往后靠去, 几息之间, 她便换了姿态:云师妹练自己的就好。
她手臂微伸, 一本食谱出现,纤细手指捏起书页一角:不用管我。
封面上食谱两个大字过于明显, 云榆想看不见都难。
更甚者, 裴依宁将印刻的封面掀起,呈一个难以理解的角度正对云榆, 数秒后,她才是将封面彻底摊开。
扉页上就是整幅图片。
再往后,每一页都是一张或者交纵排列的数张图片。
图片旁该是有小字的。在云榆所站之地,能模糊看见一团团融在一起的黑色小点。
但文字无所谓,上面的配图过于引人了。
云榆刻意遗忘的味觉和馋虫被很好的勾起。
她想尝尝裴依宁的手艺了。
云榆吞咽口水。
裴依宁噙着笑意,一页页地翻动,一连数页都没能听见剑鸣和脚步声。
她掀起眸子,眉梢一抬,却见云榆一瞬不瞬地盯着摊开的食谱,黏腻的视线与图片吻在一起。
裴依宁就这样抬眼望着她,指尖不时翻过书页。
迟钝的人喉咙间不断滚动,有时她翻得过快,这人眼中还会流露出不舍,欲言又止地动动唇。
在快翻到最后一页时,裴依宁适可而止地垂下头。
随着尾页闭合,大片空白于封底,云榆猛地回过神。
恰在此刻,裴依宁抬头,云榆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
裴依宁弯弯唇,将食谱压在腿上,掌心托举下颚:云师妹是有什么问题吗?
云榆咬住口腔内软肉,在牙齿间缓慢摩擦数秒,将蠢蠢欲动的念头克制下去。
她怎么能轻易被美食诱惑。
她要忍着。
云榆唤出佩剑,灵海内,一柄小剑快速颤动,化为一抹流光钻出体内,她五指张开,再一握,泛着冷芒的剑自掌心浮现。
云榆提剑后数步至安全区内。
裴依宁复又垂头,捏着的食谱消失,两指间夹着一张丹方。
丹方破损严重,边角至中央区域泛起分层的黄褐色,有被水液打湿的痕迹,文字模糊成一团,零星能辨出的字,字体繁复杂乱。
极其久远的古文。
裴依宁取出纸笔,灵力浮动,凭空凝结成一张银白桌子。
将丹方放置其上,她取出纸笔,将能辨认出的文字提取而出,依照过往经验认出这几个字。
而后从浩如烟海的储备中寻得有关此丹方内容的零星记载,一一写在纸中,而后整理出完整的丹方。
这一过程极为消耗精力,考验对各种丹药典籍的熟悉度。
裴依宁专注其中,笔尖在墨水中稍加润湿,虚握成拳抵住额头,眉心微拧,沉思许久落下一笔。
她的字体与她给人温柔却不好接触的感觉不同,更多的是凌厉,笔锋拉出一角,棱角分明,墨水犹能穿透纸背。
墨色的浅淡浓重控制亦是让人想不到,她的字体像是一副水墨画,轻重缓急明显。
云榆不经意一瞥,在墨色中寻得几分熟悉之感。
不由得分出几分心神观察女人。
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热切,也许是裴依宁稍有疲倦,后者将笔放置于笔架中,脖颈后仰,按压后颈。
压住左肩,裴依宁转动脖颈,指尖揉捏鼻梁骨,再往上,抚平眉宇间不平缓的层起。
云榆跟随那只手,向上。
直至四目相对。
空气陡然间变得黏腻,在裴依宁漫不经心抬眼的瞬间,慵懒的姿态,睫毛扇动的频率,眼神中恰到好处的疑惑,都为那张本就精致清绝的面容增添了些许颜色。
云榆无可避免地被惊艳,浮着水雾的眸子晃着晶莹的微芒,唇齿微张。
像幅画似的。
水墨画。
云榆脑中闪过无数张水墨画,可又发觉,感觉少了点。
裴依宁的气质是温和的,是清冷的,是沉稳的其中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在她身上,不显任何突兀。
云榆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裴依宁。
榆木。
应滟她们替她起的外号当真与她现在心境相符。
云师妹,你与你的名字一样。
裴依宁先前说过的话撞入脑海。
云榆,榆木。
裴依宁当时也是想说她是榆木吗?
她的情绪不断变动,裴依宁猜不出她所想,只是定定地与她对视,妄想从中寻找出一二。
那份失神过久了,那根毛笔不知是没放好,还是因为灵力波动导致桌面不稳,啪嗒一声,自笔架上滚落。
裴依宁看见,云榆如小刺猬般惊恐地颤抖,绯色自脸颊蔓延至耳尖,脖颈,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回神后重重别过头,闭上眼。
她忍不住曲指点动桌面,那一幕对她的视觉冲击力极大,激起的电流在心脏处落下一击,柔软成一滩水液。
裴依宁舌尖划过牙尖,虚握的拳握紧,细微的疼痛让她眨了下眼。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云师妹练好了?
云榆面上红意未消,被她这么一提,心虚不已,热度上升:还没。
她想揉揉脸,但时机不对,她都能感知到脸上的温度,那定然是艳红无比。
强装镇定地,云榆去到武器架:中途有一处出现了错误,正在思考,她将话题引回到裴依宁身边,师姐,小心被墨水沾污衣衫。
那抹黑色若是落在裴依宁浅色的衣衫上,太有损整洁性了。
可在月白色中施以水墨色,会很有古韵之味吧。
云榆将墨色与裴依宁身着的衣衫之色相交。
多谢师妹提醒。经她提起,裴依宁拾起滚落的毛笔,尾端的绳,悬于立形笔架上。
她捏起那张土黄残破的丹方,与那张新写出复刻的丹方横放一起。
剑鸣声又起,云榆身姿矫健,腾空而起,剑尖或是直刺,或是上挑,有意将力度施加在手腕处,在传递到剑身。
如此看来,剑体的轻飘感少了许多。
但这样,过于伤手腕了,长此以往,受损严重,于剑道一途无益。
裴依宁在云榆面朝自己时,抬手。
云榆当是剑气溢出,挽剑而收,放于身后:裴师姐?
裴依宁撤回灵力,桌子化为星点,托举着两张不同的纸页升起。
裴依宁起身:过来。
云榆不由自主地听话过去。
些许星点化为一根细长的棍子,裴依宁握住一端,另一端搭在云榆的腕部,上抬。
在云榆尚未反应时,尾端顺着肌肤滑到手臂内腕,提起,指腹使用巧劲,木棍敲到云榆的手腕处。
铮鸣声响起。
长剑落地。
裴依宁道:腕部无力。
云榆看向自己被敲打的部位,一道红痕一点点显现,在白皙的肌肤上极为清晰。
那条红痕开始凸起,形成一长条形的鼓包。
裴依宁下完手就后悔了,她竟是忘记了云榆本体是小刺猬,肌肤本就细嫩,即使化作人形,身体特质仍旧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