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5章

  等他们到王都,想办法跟勤王主力联络,来个里应外合,或许能对敌人产生重创。
  想法很美好,奈何现实太残酷。
  沈棠率兵长驱直入,一路上没受到阻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守卫京畿的主力有可能已经折戟沉沙,即便还在也大概率被贼子兵马牵制,根本无暇顾及自家后方的安全。行军又半日,巍峨城墙浮现眼前,城墙插着陌生旗帜。
  “又来找死的?”公西仇赶来的时候,一眼看到城墙下聚集一支规模庞大但花花绿绿的兵马,啥旗帜都有,兵卒身上的号旗更是五花八门,“玛玛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当即从城墙一跃而下。
  在一众降将戒备中,直奔沈棠而来。
  沈棠也从马背跃下:“你这都打完了?”
  “前天就打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着声势浩大,结果来的就那么些人。”
  沈棠斜眼乜他:“你还挺失望?”
  “太少了,那些人都没能让我尽兴……”
  公西仇最后也只是稍微热了个身。
  沈棠:“……那些人呢?”
  “都打服了关着呢。”
  他对内政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启国旧都被困时间越长,城内民生就越乱,公西仇也不能将捉拿的那些人放出来打理。思来想去,他选择速战速决。只要将敌人解决干净,城门就能重新放开,让庶民恢复正常生活。他的想法挺好,实施结果跟预期有差距。沈棠脚步一顿:“什么差距?”
  公西仇道:“跑了好多庶民。”
  街头巷尾看着好萧条。
  “……仗都打到王都城下了,庶民哪有不跑的?”这事儿也容易解决,只要局势稳定下来,跑掉的庶民还是会回来的。眼下又是隆冬时节,普通人躲进山中避难也避不了太久,沈棠道,“命人张贴告示,通告各处,告诉他们仗打完了,该回家的都回家。”
  公西仇说道:“这倒是不用。”
  他已经让人将这些逃掉的都抓回来了。
  沈棠:“……子宽没发怒?”
  不敢想夏侯御要给对方擦多少屁股。
  公西仇微皱眉,外人以为他在认真反省忏悔,实则在思索:“玛玛,子宽是谁?”
  沈棠:“……”
  夏侯御听了这话要哭的。
  沈棠带过来的人都是投降没几天的新人,尚在考察期,她让罗三先去盯着,一旦有不臣之心,不必上禀直接杀了。自己去处理公西仇这阵子闯的烂摊子!例如启国国主。
  “你不会还留着那个老登性命吧?”
  沈棠压低声,公西仇也学着压着嗓音。
  “没有,他死了。”
  “怎么死的?你杀的?”
  “那不是,杀这人脏了我的手。”公西仇提及启国国主,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倒是惹得沈棠侧目——别看公西仇爱憎分明,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情绪浮于表面。
  大多数得罪他的人都是一巴掌。
  能用巴掌打死的,犯不着再生气一回。
  这个启国国主怎么得罪他了?
  “那他怎么死的?”
  “哦,被他自己人一箭射穿脑袋了。”
  沈棠讶异:“……死自己人手里???”
  公西仇嗯了一声:“对。”
  其中细节解释起来也不是很复杂。
  那日,勤王护驾的兵马聚集包围王都,公西仇一时技痒下去收拾了几个人,不杀,纯逗着人玩儿。结果他们玩不起,暗中放冷箭。
  “夏侯御提前派人混入他们军中,一支冷箭,当着两军的面,将吊在大纛上的启国国主射杀了。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这支冷箭是谁射出来的,直接赖他们头上了。”
  夏侯御这招是够阴损的。
  简直比毒蛇还要毒蛇!
  搁在外界看来,城墙下的兵马都打着勤王护驾的名义出兵的,算是忠义之师!眼看着战事失利,他们竟然亲自出手将援救目标射杀!目标死了,他们就有了退兵的理由。
  这不就从忠义之师变成了滑稽之徒?
  公西仇幸灾乐祸道:“士气瞬间崩了。”
  战场瞬间就安静得像是灵堂。
  所有人都傻愣愣看着大纛上随风摇摆的尸体,对方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神色。他显然没想到来勤王护驾的人居然要了他的命,殊不知城墙下的人更加错愕。
  他们是抱怨国主怎么没有以身殉国……
  也盼着这不争气的东西死得体面一些……
  但,真的没有生过杀意啊!
  【谁的箭?谁放的冷箭?站出来!】
  有人当场就崩溃了。
  公西仇撇嘴:【这还用说,不是你们阵中飞出来的?暗箭伤人本就是小人行径,当两军的面射杀旧主……尔等真叫天下人开眼!】
  这事儿的戏剧性都能名留青史了。
  这时候的公西仇还不知道这一箭是自己人“从中作梗”,刻薄起来一点儿不留情。
  第1364章 疲惫打工人(上)【请个假】
  公西仇用拳头都没有打服的人,被他一句话说破防了,连声音都带着明显细颤,仔细辨认还有点委屈哭腔:【怎么可能是吾等?】
  他们再想国主死也不可能当众射杀啊!
  就跟公西仇嘲讽的那样,谁敢当众做这事儿,谁就会遗臭万年!只有可能是敌人栽赃嫁祸他们!情绪极度崩溃之下,此人竟不管不顾质问公西仇:【难道不是你栽赃?】
  公西仇摊了摊手,表示这个锅他不背。
  真以为自己是玛玛呢?
  什么货色什么锅,也敢甩他身上?
  长戟在公西仇掌间灵活自如地转了几圈,看似不快却留下肉眼难以分辨的残影,他慵懒道:【天地良心,冷箭是你们阵中射出的,在场多少双眼睛看着,难道还能有假?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我授意他人干的,试问我怎么做到?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了?我能提前知道你们这些不请自来的乱臣贼子什么时候来,从哪来?提前给你们安插个人手?】
  耍赖也要讲究个基本法吧?
  公西仇还火上浇油:【虽然尔等目光短浅,做了惊天丑事,但也不用太担心。即便有幸遗臭万年,估摸着也是‘一言以蔽之’,多半不会将你们挨个儿都拎出来骂的。】
  史书篇幅有限,多少英雄豪杰穷尽一生也只能在上面占几个字。以眼下混乱世道,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就算将名字留下了,记载的史书也大概率在战乱中遗失,不留痕迹。
  所以呢——
  【也就你们活着的时候压力会比较大,挨人骂,等你们死后就解脱了。】他将长戟掼在地上,冲这帮脸色阴沉到能滴出水的倒霉蛋阴阳怪气,【更何况有我在,你们能不能活着被人骂也是未知数,你们说这话有无道理?】
  什么遗臭万年,就是想太多了。
  【噗——】
  有个敌将被他挤兑得胸臆发闷,脑袋发胀,死死抓着胸甲,毫无预兆喷了口污血。
  周遭亲卫吓得面色发白,急忙上前搀扶。
  【将军/主公!】
  一套丝滑急救小连招下来,自己气自己的武将这才松开紧咬牙根,新鲜空气争先恐后灌入肺腑,脸上骇人的猪肝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他这个动静不仅惊到了自己人,还将公西仇也惊住了:【气性这么大?】
  这一仗,从那支冷箭出现的一瞬就没了一点悬念,公西仇也不会放任他们鸣金收兵去复盘冷箭是谁射的。趁对方士气崩塌的机会,开城门追击,抓俘虏跟抓小鸡仔似的。
  不,抓他们比抓鸡仔还容易。
  兵卒毫无恋战之心,只顾转身逃跑。
  任凭援军如何威慑也压不住混乱场面。
  临近尾声的时候,一度出现一个分公司精兵追着二三十号援军兵卒跑,一根绳子拴着十几号人。公西仇本不想留下太多活口:“……是林小玛玛前天抱怨吃饭人太多,昨天又抱怨干活人太少。我这是多杀几个减少吃饭的嘴,还是多抓一批留着给她干活?”
  公西仇不敢去问林风。
  因为林风这几天火气莫名大。
  猜测可能是有人得罪她了。
  在思考三秒之后,他选择多抓俘虏。
  “……吃饭的嘴多了可以杀掉。”公西仇抬手做了个砍人手势,物理消灭他是专业的,“但干活的人少了我没办法让人死而复生。”
  这理由听着非常有道理。
  默默听他抱怨的沈棠:“……”
  有没有一种可能,得罪林风的人就是他自己?林风火气大还不是因为公西仇脱缰野马的作风给她上难度了?没一个打工人会喜欢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同事!这回给她增添的工作量可不小!不过呢,这厮阴差阳错,倒是正中沈棠的下怀,局势尚在可控范围。
  一切矛盾都在于启国国主。现在昏君死在启国自己人手中,沈棠又在启国割据前将大小势力一网打尽,正好能借着机会整合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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