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正当他要破口大骂,上方的阴影袭来,一只高跟鞋不留余力地踩在他扒在地面的左手上。
尖锐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室内。
他抬眼看去,只见充满寒意的视线从上刺下来。
钟若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放在耳边,待电话接通,她直接对着那头问道,兔崽子,他踩了你哪只手?
隔了一会儿,那边低声答道,右手。
行。
钟若直接挂了电话,收起手机,低眼朝着张阳一笑,不好意思,弄错了。
是右手。
话音一落,她抬起脚,转而再度踩在他的右手上,痛叫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凄惨。
声响持续了很久才降下来,钟若撩过头发,蹲了下来,手搭在膝盖上看着他。
你知道她的手平时用来做什么吗?
钟若收起冰冷的笑意,面无表情地拉长语调,种花,养小动物,还有弹钢琴。
从小她为了保护手指,保护关节,每天做手部按摩,几乎不做一点伤手的事情。
因为要弹琴,她什么都怕,什么都不敢。练完琴的时候,不敢用冷水洗手,平时不敢提重物,不敢打喜欢的排球和羽毛球,连拧毛巾这种小事她都不敢幅度太大,怕使手腕劳损。
你看,这样金贵的一双手,你竟然还踩下去了......你到底是有多该死才能做出这种举动呢?
手上长时间的强烈痛感已经到麻木的程度。张阳粗喘着气,冒着冷汗看眼前的女人。经过那通电话和她话里的信息,对于事情的来源他已经有了初步断定。
你,你是......
哦,头回见面,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我姓钟,就是跟你爹前段时间一直打交道的那个姓钟的人。
家里的事张阳略有耳闻,也知道最近刚拿下一个利润不错的合作,对方老板就姓钟。因此他听见这个关键词,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
也意识到,今晚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张阳立马慌了,这,这是我的事!你对我怎样都可以,别告诉我爸!他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果然跟老张一个样子,喜爱仗势欺人,但欺软怕硬。钟若起了身,走近桌面,拿起酒瓶往玻璃杯中倒下酒水。
看监控,你还想逼着她喝酒,是么?
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做,我不该那么对她,我这就喝,我喝!张阳立马爬过去要夺过酒杯,只是被钟若先一步举起来。
不。我不需要你喝下去。
钟若倾倒玻璃杯,杯内的酒体汇成一到直线从高空坠落,淋于他的头顶。
他满脸惊恐,任凭酒液淋湿却不敢闪躲,毫不吭声地承受下来。
我只是在告诉你,她泼得没有错。如果是我,我会砸碎玻璃杯,然后让你把玻璃渣子咽下去。
钟若说罢,所有的酒体淋完,她甩手砸碎杯子,仿若这番的举动脏了她的手。
在来之前,林温就已经将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知她。所以钟若知道张阳喊来经理说一定要找到那个泼他的人,也知道他在众人之中恼羞成怒地破防。
所以刚才的话所回应的,正是这件事。
简单的泼酒,都是轻的。
看来张家向钟家好不容易求来的合作,要因为你这个蠢货而泡汤了。啧,你爹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有得你这么个败家子儿。
钟若用手帕擦干净手指,慢悠悠道,记住今天这个教训,如果以后管不住嘴,就割了舌头,管不住手,就把手指一根一根全切了。
管不住踩人的脚,就趁早剁了学会像蛆虫一样在地上爬一辈子。
擦干净手,扔下手帕。
至于剩下的,明天就让你爹来跟我好好解释。
她冷冽地扫一记冷眼,转身带人离开。
第41章 害怕
......
扶怀玉带着钟瑜回了家。
眼角的湿润在晚风的吹拂下已经干却,只是还余留着粘腻和一抹红肿。
钟瑜有点不敢看扶怀玉,怕让她在灯光下清楚地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扶怀玉察觉到了,但没有说些什么。回到家中拉着钟瑜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再转身去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中找出医药箱。
清洗双手,打开医药箱,她坐在钟瑜的身旁,给手背上的擦伤消毒,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疼吗?
钟瑜没有喊疼,但扶怀玉能察觉到,涂药的时候她的手有些抖,于是处理完善之后轻拿着她的手,低身轻轻吹拂伤口。
清浅的气息流过手背,带走浮于表面的疼痛。
钟瑜没作声,眼睫却不由地颤动。
安置好她,扶怀玉问了她想吃些什么,然后走去厨房,不久后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
钟瑜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这晚热腾腾的汤面。
根根分明的面条落在奶白色的汤中,上面放着一个完整的荷包蛋,撒上了绿色的葱花。
很平平无奇,但异常温暖。
不知道是不是汤面冒出的热烟雾气进了眼睛,她的眼角又开始有些湿润。
这么好的玉姐姐,自己要怎么样才能不那么喜欢呢。
怎么才能不在意、不被她牵动情绪?
钟瑜低着头偷偷地在抹眼泪,扶怀玉看见了,只是顿了顿,没有过去,背着身在厨房清洗餐具,擦拭台面。
到了休息的时候,扶怀玉带钟瑜回房间。
一天的动荡总算有了安定,钟瑜在被窝中躺好,抬眼看着扶怀玉的面庞,目光一遍遍地流过眉眼,看着这双令人深陷的眼眸。
躺好了吗?我关灯了。
扶怀玉想拉完灯离开房间,让人儿好好休息,但钟瑜从被窝中伸出了手,拉住了她。
玉姐姐,你可以再陪我一下吗?
扶怀玉停住动作,转而收回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好,那我等你睡了再走。
钟瑜放开手,扶怀玉便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静静陪她。
温暖包裹着身体。钟瑜侧躺着,目光还放在扶怀玉的眼睛上,两方视线很安静地对视。
今天的钟瑜,已经把无数的可能都乱想了一遍。
在想玉姐姐是不是嫌她烦了,不想再回应她了,她们会不会由此为节点就此分离。
但这些胡思乱想,都被晚上迎着月光而来的扶怀玉化解了。
此刻更像是做梦一样,她一整日都心心念念的人,现在正守在她的跟前,目光柔和地在看着她。
白日里没有受到回复时的强烈落差感,在这样温暖的对比之下,更是委屈。
一滴眼泪再次不受阻碍地夺眶而出。
扶怀玉有些愕然和无措,赶忙倾身俯去。
怎么哭了?
我好害怕。一滴清泪划过眼角,没入枕面。钟瑜含着朦胧看她,哽咽了一下,我好怕你不要我。
好怕像这些天一样,隐隐约约地开始推开她。
像今天一样,突然没了回应。
扶怀玉的心颤了一下,看见钟瑜这样伤心的样子,心脏跟着抽疼起来,轻柔的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眼里泪汪汪的清泉可怜又委屈,在这样的情景下,扶怀玉应该给予令人她心安的回答,告知她不会的,小瑜这么好,怎么会不要你呢?
可如今的扶怀玉不敢再给她任何承诺。
睡吧。
隔了很久,扶怀玉启唇,手心抚摸着她的脸颊,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好的。
嗯......
钟瑜点了一下头,闭上了双目。
湿漉的上下眼睫闭合,在昏黄的床头灯下,透着一丝银润的细光。
经历这么多,她已经精疲力尽,闭上双目之后的不久,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吐息很轻,萦绕在空气中。
扶怀玉的目光没有收回,在钟瑜看不见之处,手伸去撩过她的发丝。
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过这个无给她带来温暖的女孩。
时隔已久,扶怀玉仍会回味甚至留恋那些冰冷时刻递来的温度。
但她清醒地知道,她不能一己私欲,将这般暖阳占为己有。
因为这颗暖阳,本该在未来的领域绽放出更强的光芒。不该待在她的身边这样平淡度日,受了她的耽误。
今年的钟瑜二十二岁,她三十四岁。
小瑜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越过三十的节点,抵达一个对事物开始逐渐丧失热情、向往安稳的阶段。
经历过往的那五年,扶怀玉清楚地意识到,八岁的年龄相差就已经是一片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