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你你……刚刚是干嘛?!”方绍伦惊得语无伦次,箭矢都掉到了地上。
  “亲嘴。”张三一脸的理所当然,又向前一步,看着他眼睛,“大少爷之前没亲过?”
  方绍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眨巴着一双懵懂双眼,“没……”
  但是他瞬间就醒悟过来,扔下手里的弓,抬手就甩了张三一巴掌,“放肆!”
  张三没躲,被他打得脸颊偏向一边,却只“啧”了声,伸手摸了摸,“我亲都亲了,你打也打了,算扯平了吧?!”
  “张三你发什么神经?!”方绍伦低吼道,他不自觉环视四周,幸亏大清早的练武场,除了他们没别人。
  张定坤“哼”了一声,舔了舔唇,“我守了你十几年,没道理便宜别人。”他冷笑道,“先让我去会会你这女朋友。”
  他转身迈开大步走了,留下方绍伦在那里神经错乱,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如果光是被亲了个嘴,方绍伦还不至于闹到要去东瀛留学。十七八岁的男生,打打闹闹、你掏我撩的也算常见。
  但不久后方学群娶了丁佩瑜,丁师姐变成了九姨娘,还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酒筵。
  方绍伦本来就脸色发糗,他带回家做客的女同学,变成了他姨娘,这事怎么看怎么丢脸。
  张三这狗东西还要不知趣的凑过来,一脸得意,“哎呀大少爷你真犯不着这么伤心难过,你这位师姐聪明得很,我不过略加提点,她就懂得如何取舍,是陪少爷玩家家酒,还是跟老爷享现成的富贵,人家想得可明白哩。”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难过了?方绍伦气得脸涨得通红。
  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你难道没发现这位丁师姐跟夫人年轻的时候颇有些相像?老爷子是痴情人,再三诉诉苦,说说这世道女子的不容易,可不就心软了?无非是后宅多双筷子的事情……”
  方绍伦气冲牛斗,酒盅一扬,酒水泼了他一脸。
  他爹纳妾的酒筵,以他跟张三打了一架收场……
  这事充当月城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至少两个月。
  连方学群都以为方绍伦是对他这个爹的做法表示不满,隔日把他叫到书房,开门见山问他,“元哥,你在怨爹?”
  “不敢。”他把脖子一梗,羞恼非常。这真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史也是史了。
  打架就算了,张三只有挨打的份。但打架的原因却没法细说,不然这谈资笑料就更丰富了。
  方学群叹着气,“你的婚事爹会替你作主,二郎有周家,你总得找个家世相当的。你也不小了,得力的岳家意味着什么心里该有数。”
  他爹其实不可谓不疼他,说那番话时,应该确实还没有选定由方绍玮继承家业。
  虽然从小到大都让他让着弟弟,大事上却也没有什么偏颇。
  两兄弟都在族学启蒙,拳脚的教习师傅请的同一个,后来满了十六岁,方绍玮开始跟着周家舅爷盘金银玉器铺子,方学群让他上自家铺子跟着学,是他非要跟袁闵礼一块去沪城求学……
  方绍伦当时的年纪,还不能坦然的接受世事的变幻,理解不了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又自觉丢了面子,于是执意要去东瀛留学。
  张三此后的种种行为,加速了这一事件的进程……
  第7章
  张定坤也算言而有信,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出现在月湖的府邸。
  他如今在西南地界也算一方人物,早不是天天跟在方学群身侧的时候了。他不主动过来,一般人也找不着他。
  方颖珊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显然张定坤这几日的表现不符合他原先一贯殷勤的作派。
  她穿着及脚踝的絮棉旗袍,外罩一件狐狸毛的斗篷,气冲冲从别克小汽车上下来。
  进门就在挑剔司机无用,载着她转了好几个地方都是扑空。
  又戳着小丫头的脑门芯子骂,“……这脑袋是摆设不成?我这鞋上缀的可是珍珠,没看见这串绳都松了吗?掉一颗,卖了你都赔不起!还不赶紧去给我撺紧了,仔细你的皮……”
  方绍伦知道她是迁怒,放下手中报纸,从客厅沙发上起身,故作不知的打断她,“大姐,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扬扬下巴,小丫头眼泪汪汪的捧着她那双米白皮面缀粉珍珠的高跟鞋进去了。
  方颖珊睨他一眼,待要径直上楼,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退下来几步,“绍伦,你这几日看见……定坤没有?”
  方绍伦摇头,“没有。”
  这几日天气不好,阴风一阵阵的,他呆在家里,陪方学群说说话,又给几位朋友写了信,告知回国的事情,没有出过门。
  方颖珊走过来,低声道,“你打个电话问问闵礼,看他知不知道定坤这几日去哪了?让他明晚来家里吃个饭。”
  方绍伦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还没有摊开来跟大姐说这件事情,只能含糊应道,“行,你没给他府里打电话吗?”
  “打了,找不着他人。”方颖珊尽是火气,“门房总说等三爷空闲回电话,就没见回过来。”她又高声问门房,“今天有没有电话找我?”
  门房颤巍巍的回话,“只有黄小姐打了电话说约您喝下午茶……”
  方颖珊沉着脸上楼去了,晚饭也没有下来吃。
  饭后,方学群把方绍伦叫到书房,“你跟张三谈过这事了?”
  方绍伦点头,算是谈过吧,“他同意取消婚事。”
  “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把进货渠道交出来,”方学群一脸不出所料的神情,“也算他知趣。”
  方学群显然对张定坤近来远着方颖珊的表现很满意,稍加提点就知道退让,这几年纵然狂了些,还算知道分寸。
  “但你大姐这边,还得让她慢慢揭过这事,我再给她物色一个合适的。”
  方绍伦叹气,“光合适恐怕还不行,还得大姐自己中意。”
  “你们这年纪懂什么?!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才要紧。”方学群娶妻周氏,对方家如今问鼎西南是大有助益的。
  “眼看年关又要收账,几笔大进项只能张三去,让他离开一阵子也好,不在眼前晃悠,你姐的心思自然就淡了……”方学群沉吟着。
  “既然是大进项,干嘛非得让张三去拣便宜?派闵礼或者烁章他们不更好?”
  年关收账是商家极重要的事项,利润核算便有油水,钱收回来也有大笔分成。
  方学群摇头叹气,“是最西边的土司部落,提着脑袋的事,非张三去不可。”
  西南最西边的土司部落,是个超出政|权的存在,不受任何政|府的管辖,纸币完全不流通,以金银易货。
  首领权威极大,七里八里的规矩又很多,有一年一个伙计便断了一只手回来,齐肘砍断,据说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但土司部落于各项商品的需求又极大,能搭得上线的商家基本都舍不得这一注大财。
  方绍伦无话可说,张三这厮能坐大到如今地步,确实有过人之处。
  两父子正聊着,门上传来几声轻响,丁佩瑜用托盘端着琉璃盏走了进来。
  方学群摆摆手,“叫你不用劳动,让丫鬟们来就好。”
  方绍伦起身接过托盘,将参茶放到方学群桌前,又端起另一盏羊乳抿了一口。
  丁佩瑜眉眼含笑的看着他,“绍伦,还没有谢你,你差人送来的金铃铛十分别致,镌刻着梵文,是寺院里请的吗?我很喜欢。”
  方绍伦点头,“京都清叶寺请的,给弟弟或妹妹缚足,七姨娘八姨娘那都有,不用客气。”
  他突然想起,丁佩瑜比方颖珊大不了多少,他爹还真是个老不修。便起身道,“不早了,我先回房间了。”
  他刚踏入庭院,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唤,“绍伦。”
  他转头,丁佩瑜扶着后腰缓步走来,“绍伦,一直没机会向你致歉……”
  他走得匆忙,她又赶着备嫁,确实也没时间没机会多说什么。
  “不必,姨娘得偿所愿,自在舒坦就好。”方绍伦转身,丁佩瑜却又唤了一声“绍伦”,她垂下头去,“你可是还在怨怪我?”
  “绝没有,姨娘你想多了。”方绍伦拔腿就走。
  方绍伦对丁佩瑜确无怪责之意。“四朵金花”中,以丁佩瑜家世最末,爹娘早逝,婚事全凭哥嫂做主,据说她哥抽大|烟早败光了家业。
  方绍伦当时觉得丢面子,如今通晓了世情,倒也理解她的难处,只是多少觉得这人心眼子有点多,再不愿与之来往。
  第二日是个阴雨天,一早门房便送来一封信件,展开来又是熟悉的字体:
  “绍伦亲启,前日所应之事,恐有反复之虞,盼君今日下午两点钟于长柳书寓一唔,便宜商讨,殷盼切切。”
  落款都没有,但一看字迹与内容,方绍伦蔫能不知是谁?
  他叹着气,就知道这厮没这么好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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