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两个人拉扯间极亲热的样子,让方绍伦简直有些瞠目结舌,旁人却是不以为意。
  沪城的风俗比之月城确实开放许多,席间狎昵玩笑似乎是平常之举。
  尤其酒酣耳热之际,众人举止似乎都十分随意。
  唐四爷和银宝搂抱在一块,贴着耳朵说悄悄话。金凤竟然也用两只雪白的膀子攀着关文珏脖颈。
  方绍伦小吃一惊,去瞧关文珏神情,见他眉目带笑,一只手还在金凤的纤腰上游移。
  “咳。”他轻咳一声,忙举杯掩住诧异的神色。
  据说欧洲风气与东瀛、华国皆不同,男女街头拥抱甚至亲吻,都是平常事,但要放在国内就是有伤风化的大事件。
  郭冠邦状若沉浸局中,谈笑风生,实则时刻留心着方绍伦面上的神情,见他一脸惊愕羞赧,可见风月场上是个雏儿,越发心痒。
  他借着酒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绍伦,你还不曾到堂子里吃过花酒么?到了沪城,可要入乡随俗……”
  唐四爷耳尖,听到郭冠邦说“花酒”,连连嗳声道,“我是早定了日子,后日在‘群玉坊’请大伙吃席的,在座的之前都请了,再正经请一下方队长,”他隔着郭冠邦,伸出手来跟方绍伦握了握,“方队可一定要来,给老哥哥一个面子。”
  方绍伦跟袁闵礼在沪城求学的时候,去长三堂子打过茶围,倒不曾喝过花酒。
  他在东瀛的时候,袁闵礼给他写信说过这件事情,说他到沪城办事,有同僚在堂子里摆酒收相好,请他们列席,以作见证之意。
  方绍伦不过二十出头年轻人,对这些玩乐也不是毫无兴致,唐四爷这么说,不便拒绝,提杯道,“四哥要是叫方队长,那我可就不便参与盛会了。”
  唐四爷从善如流,“绍伦贤弟,届时一定要赏光。”
  他身侧的银宝也站起来敬了方绍伦一杯。
  郭冠邦在一旁调侃,“绍伦一定要去,四哥这回摆酒排场可不小。四五桌是肯定坐不下的,他还从我铺子里订了几箱法国洋酒,又在珠宝行订了头面。”
  他颇为感慨的样子,“但凡美女,规矩总是不少的,不一条一条照办,这日子就别想过舒坦。”
  银宝在一旁撒娇作嗔,“三爷尽取笑奴家。”
  看情形,唐四爷摆酒便是为这位银宝小姐了。
  唐四爷也笑道,“三爷这是有感而发了,怎么?白小姐的规矩十分罗唣不成?不妨说出来让大伙参详参详。”
  郭冠邦蹙眉道,“这首要一条,便是要举办一场全城瞩目的婚礼,她说为妾已是失了里子,面子不能丢。要花车游街,还要在众人面前签下婚书。”
  众人还在沉吟,关文珏先笑道,“要我说一夫一妻制还是有些道理的,爱情可以转移,离婚再娶也不必苛责。娶了又娶,原先那位面子上到底不好看。”
  关文珏看着是个玩乐的行家,一发言倒有一鸣惊人之感。
  他留洋多年才回国,带着浪漫自由的色彩。
  唐四爷却不敢苟同,“文珏贤弟此话差矣。爱情是可以转移的,只是何来爱情?不瞒诸位说,唐某十九岁上成亲,包办婚姻,哪里懂得什么叫爱情?但是妻房尚算贤惠,生儿育女,休其出门不啻于断其活路。所以,要我说,爱情不是转移了,是才发生哩……”
  他挽着银宝肩膀,低低在她耳旁说了一句话,银宝脸上飞霞,秋水横波,显然是一句哄人的好话了。
  众人一齐哄笑,金凤端了酒过来,命他二人喝了个交杯才算作罢。
  唐四爷这话算是给了郭冠邦台阶,他续道,“这倒也罢了,好歹我一妻二妾俱在定城,虽说迟早传到耳朵里,惹来忿恨不平,好歹不曾亲眼所见,要唬弄过去也不是难事。”
  他又愀然道,“主要是后,白小姐想要自掌家事。”
  “自掌家事?”唐四爷道,“白小姐还想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白家那一摊子事可不小。”
  “可不是吗,够她受累的,”郭冠邦苦笑道,“在家享清福不好,倒要出门奔波劳累。这知道内情的还好,不知道的还道我们郭家养不起人了。”
  他向关文珏道,“主要是跟你那个小婶婶一块,两人合在一起,如虎添翼似的,一天到晚的瞎忙活。”
  关文珏点头,“是,五叔家里的确是五婶当家了。其实不错,五叔就爱抽大烟推牌九,我爹让他管点事他也不肯。如今五婶能干,能支撑门户,他是越发万事不管了。”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方绍伦简直对他刮目相看。
  时人都爱面子,家事很少拿到席间来讨论。
  他的五婶便是苏娅萍,上次来还碰到她和白慧玲一块逛百货公司,如今又合起手来做生意了?
  方绍伦愈感佩服,到底新时代的女性雷厉风行,做事毫不含糊。
  他向郭冠邦笑道,“如今世道妇女们想法不同了,秉承传统在家相夫教子固然是好,出来做生意掌家业也不见得坏。何况世事多变,此一时彼一时,她如今想出来尝试一番,郭兄若不肯难免生怨怼。过两年,若是添了丁,兴许想法又不一样了。”
  郭冠邦提出白慧玲的要求,本意是想让众人批判,不想两位青年才俊都大表支持。
  他笑眯眯的看着他,“绍伦说得是。”
  方绍伦看着他言笑晏晏、温文儒雅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张定坤对他“笑面虎”的评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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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郭公馆三楼的卧室里,满室馨香,被翻红浪。
  鲛纱制的床帐里隐现起起伏伏的身影,夹杂着激烈的喘息和□□。
  一盏茶之后,随着男子餍足的低吼,这场战事总算偃旗息鼓。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从帐底伸了出来,摸索到床头的电铃拉了拉。
  少顷,两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各端了一铜盆温水进来,足下无声,动作轻巧的挽起三面的床帐。又拧了温热的毛巾把子,轻柔的擦拭着赤裸的躯体。
  待她们退了出去,郭冠邦靠在床头,从皮质烟盒子拿出一根雪茄衔在嘴里。
  幸官忙松开按摩的手,擦了根洋火给他点上,才重又蹲回床脚,将一只脚底板揣在怀里,卖力的按压着。
  郭冠邦神色阴郁,吞云吐雾间颇为怅然的叹了口气。
  幸官试探着开口,“三爷这是,看上那位方大少爷了?”
  “哼哼,”郭冠邦勾起唇角,“有这么明显吗?”
  还不明显!席上一双眼睛跟黏人家脸上似的。刚在床褥间,压着他的后颈,动作粗野,大概在臆想那位方家大少爷吧?
  幸官谄媚的笑道,“别人恐怕没有注意,我跟着三爷这么些日子了,怎么会不清楚?”
  “不过,方大少爷确实是个可人疼的,那模样儿我看了都说不出不好来,只是,三爷想到手,只怕不容易。”
  郭冠邦的眼前回荡着如画的眉目、带笑的侧颜、修长的十指,还有他附到他耳边时闻到的清冽气息,似雨后的青草,又似花房里盛开的晚香玉,与时下女人们爱用的法国香水绝然不同。让他具体描绘,却又有些言语匮乏……
  檀木大床旁摆着一盆蟹爪兰,他随手揪过一朵盛开的,将粉白的花瓣团在指尖蹂躏挤压。
  方家大少爷确实是个妙人,无一处不长得合心合意……要怎么才能弄到手,好好玩玩。
  他夹着烟,眼神渐渐阴鸷迷离……直到烟蒂烧到手指,才如梦初醒。
  幸官一脸了然的看着他,嘴角带着媚笑,停下按摩的手,附到他耳边道,“其实要想抱得美人归,也不是难事……三爷忘了,上回我师弟……”
  郭冠邦皱眉,方绍伦可不是一个戏子,占了就占了,手段是有,也要想想用了的后果。
  西南方家可不是吃素的。
  幸官一双眼珠乱转,笑道,“我倒有个法子……不知道做成了,三爷怎么赏我?”
  “哦?”郭冠邦坐起身,指尖向下点了点,“下边地库里的东西随你挑一样,不,三样!”
  “当真?”幸官眼眸一亮,看郭冠邦颔首,低声献计,“三爷有所不知,我师父手上有的是好东西,他老人家可是宫里出来的……他有次喝醉了我听他说过,有个玩意儿掺在酒里,尼姑高僧什么三烈九贞的都能浪起来……过后又完全不记得……”
  郭冠邦眼眸微眯,“真有这好东西?”
  幸官不敢把话说死,“我只听他老人家提过但没见过,您传他问问便知。横竖三爷想要的东西,什么弄不到手?”
  郭冠邦沉郁的面庞上泛起一丝嘿然的笑意,伸胳膊将幸官一把扯过来,裤子一扒拉,亢奋的横冲直撞,“骚浪贱货,不是要赏吗?爷先赏你一顿抽……”
  第35章
  方绍伦午后有些困倦,想偷回懒,回魏公馆的客房去睡一觉。
  他跟魏世茂昨晚从郭家回来已经十一二点,两人一路同车回府,后者又毫无眼色的跟到客房,拉着他聊了老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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