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安都那间他常去的赌坊可不像云边城这家,对出老千的作弊行为绝对禁止。
坊主人好说话,允许林参将卖艺作为赌注,输了就在赌坊的乐台上为坊主拉两个时辰的琴。
若赢了呢,林参还能挣到一点小钱,买些好吃的带回小七宗。
但毕竟赌的都是小庄,赢到的钱只够买点吃食。
“真的?”
周禧仍心存怀疑,毕竟连孩子都知道赌坊这种地方压根就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多少人一入赌坊便成为了没有自制力的空壳。
这时花卷含着包子开口为林参解释,话音咬字呜囔不清:“肯定是真的呀,不然你以为大师兄每次下山回来给我们带的点心都是怎么来的?”
周禧见花卷一副早就知道的态度,这才打消了对林参的怀疑,但依然严肃教育道:“小赌也不行,以后不许再去。”
林参抿了抿嘴,下意识答应:“知道了。”
可稍一回味便觉出不对劲,“等会儿?现在轮到你来管我了是吗?”
他将包子塞到周禧手里,顺手轻轻弹了一下周禧额心,“没大没小。”
周禧委屈极了,一手捧着包子,一手捂住脑门,难过地喊出声:“我怕你堕落!”
林参见他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自己不把他的严肃当回事儿,心中不免惭愧,忙正色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不赌了。”
周禧吸了口鼻子,笑了笑,眼睛里终于露出孩童该有的纯真无邪,而不是年长的大人那样满脸写着沉重心事。
林参第一次发现他的心智比普通孩子成熟许多,不仅能看到很多同龄人看不到的本质,还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心底里的难过,只有在最要紧的事情和最要紧的人面前才会袒露出来。
林参心里很是欣慰,摸了摸他的脑袋,心想他既然从小就有这样的觉悟,那么长大得知身世时,应该不至于接受不了。
正想着,转头一看,发现花卷被花里胡哨的路边摊吸引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肩负着照看小师妹的任务。
林参不免心头暗叹,知道花卷不靠谱,无奈只能继续由自己牵着周禧,并朝云边城官府衙门方向走去,“林拾颜,跟紧。”
花卷闻言,依依不舍地从小摊贩前跑开去追林参。
三人路上遇到了许多官兵朝他们来的方向整队奔跑,许是赌坊命案太严重,才会调动这么多人。
花卷心虚,官兵从身边走过去时,她低着头不敢看。
倒是林参一副路人般的好奇眼神,眼睛跟着官兵转了半个圈。
不知不觉,三人便来到了官府衙门门口,林参交了一锭白银,足足十两,顺利带师弟师妹进入衙门前院晒场。
此时官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场,大多人三两成群地站在一起,或谈笑风生,或趋炎附势。
晒场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椅子还有很多空位。
除了前两排是固定人物的专席,后面十排都能随便坐。
林参在声色各样的成年人之中找了处靠过道的椅子坐好,让花卷坐在身边,把周禧抱在腿上。
在花卷紧张地四处打量时,林参亦不自觉在人群中搜寻是否会有熟悉的面容出现。
他虽然知道乐壹不会主动做出劫官卖会这样卑鄙的事情,但也有可能因为谣言的传播会刺激到乐壹的反骨。
毕竟乐壹这个人,做事向来没什么逻辑和规律可循,一切皆有可能。
因此,林参内心多少也有些期待能在这里见到他。
第47章
晒场周围布满官兵,想来便是为乐壹准备的。
但官府终究只是经历了虚惊一场,直到官卖会快结束了,捞月谷的人也没有出现。
花卷垂头丧气,两只手紧捏着衣角,肩膀因为哭泣隐忍而轻微抽搐周禧用尽了各种花言巧语也没能哄她开心一点。
林参索性一声不吭。
此时,官卖会亮出最后一件拍品,是个用蓝水晶制作的胸针。
蓝色水晶镶嵌在由纯银制作的羽毛中,羽毛尾部吊着珍珠链条,在最下方,还有一只银子打造的小鸟。
“都说今日魔教会来洗劫官卖会,可是诸位老爷夫人您看呐,官卖会都已经快要结束了,他们仍未现身,大家知道是为什么吗?”
所有椅子正前方的台子上,一个披着貂皮的胖妇人正在滔滔不绝地为每一件拍品致辞。
但到这最后一件拍品时,她却没有直接讲解拍品的来历与价值,而是意外提及了今日所有人心中最不安的一件事情。
台下众人皆面露疑惑,胖妇人短暂停顿后,继续绘声绘色讲述道:“如果他们真的来了,那一定是冲它而来!!”
只见胖妇人退开一步,让身后展示台中的羽毛胸针呈现在大家眼前。
林参和花卷远远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二人忽然同时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努力眺望那镶嵌着蓝宝石的羽毛胸针。
“这玫胸针,叫做'羽姬',是六年前从捞月百货堂流传而出的纯手工制品,制作它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它的羽毛栩栩如生,蓝色水晶犹如梦中的天空,它就像它的名字——羽姬,是一个安静沉睡在水晶里,等待良人唤醒的绝世美女!
“今天捞月谷若现身,一定是为了夺回美丽的羽姬!所以……”
此话引起台下一阵阵唏嘘。
“好看是好看,但魔教的东西谁敢拍?”
“就是,拍下这个,以后还不得成为魔教的重点追杀对象?”
然胸针已经展示出来,捞月谷却迟迟未现身。
眼下许多人都松了口气,明白了捞月谷压根没来。
林参见那胖妇人敢光明正大谈论捞月谷的东西,料想她作为主办方,其实早就知道捞月谷不会来。
毕竟放出消息的那些门派都没有亲自来,稍微一琢磨就能猜到是谣言。
而且当年捞月百货堂和各大油坊被洗劫之后,许多贵重物品流落各地,乐壹哪儿有那么多功夫一个个找回来。
什么羽姬,他怕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果不其然,胖妇人继续揶揄地对台下众人说:“所以,谁拍下它,谁就是今天魔教的目标!”
动动脚趾头也能听出来胖妇人说这些吓唬人的话只是为了活跃气氛开玩笑。
“这最后一件拍品没有起拍价,让我们看看是哪位勇士愿意为了沉睡的美人与魔教为敌!!”
当然她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尽可能地让这件没人敢拍的胸针最后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即使她描述得如此生动形象,甚至使出了激将法,仍无人敢喊价。
花卷听见没有起拍价时,两眼放光,又左右瞧了瞧,发现没有人喊价,于是完全不问林参,直接跳起来高举牌子大喊:“我我我!我要!一,一……”
她想了想,卯足了劲大喊:“一文!”
林参抱着周禧,淡定坐在一旁,对此面无表情。
快要睡着的周禧被花卷惊醒,迷迷糊糊中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说:“三师姐,别乱花钱嘛……”
花卷偷瞄林参一眼,见林参没有生气的反应,态度愈发放肆起来,“没人对叫吗?那就是我的了!”
台上的胖妇人黑着脸,上下打量她好几眼,之后又瞪了一眼坐在台边记录人员的官员,那嫌弃的眼神仿佛在问: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给我放进来!!
胖妇人心里嫌弃,脸上还是尽量挤出客套笑容,朗声宣喊:“一文一次,一文二次!”
花卷双手握着喊价牌,激动得原地跺脚,瞳孔里闪烁着羽姬的蓝宝石光芒。
一旁林参却叹了口气,小声提醒她,“你真想要的话,直接喊十两。”
林参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举起了一个牌子,“十钱!”
花卷脸上的笑顿时耷拉下来,猛转头瞪向与她对叫的那个男人。
但是男人普普通通,放手后沉没在人群中,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林参知道,这是主办方的托儿,会一点点试探花卷愿意为这个商品付出多少价格。
而花卷能付出的最大限度,他们已经通过人手一本的册子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就是他们进门时所交的保金——十两。
花卷双手紧了紧,咬咬牙,再次举起牌子,“一两!”
这次人群中又换了一个人与她对叫。
“五两!”
花卷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吞了口口水,犹犹豫豫地回头观察林参。
林参撇过脸,用坐在身前的周禧挡住表情,让花卷什么也看不到。
台上胖妇人放慢语调,“五两一次……”
似乎在故意给花卷犹豫的机会。
花卷一跺脚,不管了,继续喊:“五两五钱!”
林参眉头紧皱,似乎终于没什么耐心了。
当托儿站出来喊“六两”的时候,花卷准备喊六两五钱,打算一点点往上加,能剩多少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