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周禧莫名觉得在那些眼睛里,就有他惨死的师兄师姐,其余的,便是这世间所有无辜死在江湖与朝廷纷争之中的可怜百姓。
他们平静地挂在天上,看着黑暗中、与迷雾里,无休无止的争斗。
洞里内力能量越强,那些眼睛便越明亮,何尝不是一种暗喻?
周禧笑了两声,一边哭泣,一边指着他们每一个人,“你们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都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林参,也在他手指所指范围之内。
可惜他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唤起太多人的共鸣。
除了林参与林甘,其他人都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他,其中就连贺景也皱了皱眉,眼神好似恨铁不成钢,又好似无可奈何。
白蝉更是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在这世间,想要洁身自好、独善其身,谈何容易。”
江满:“幼稚!!”
林谢和江满是最不理解周禧的两个人。
林谢全然无视周禧,看了眼胡久的尸体和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的巩帆后,再看向林参,无奈叹了口气,随后对身边江满小声提醒道:“阿茵,速战速决。”
江满点点头,一挥手拨散迷雾,欲趁林参和贺景的注意力还在周禧身上时,找机会拿到优势!
好在林参与贺景反应都十分敏捷,立即全神贯注迎战!
林甘在周禧面前心虚了一会儿,也加入战斗。
他跑得极快,很难说是为了帮林参,还是为了匆忙逃避面对周禧。
洞穴内冲突升级,顷刻间地动山摇,钟乳石断裂坠落!
其中三个人的隐火掌导致潮湿的洞穴里不断翻滚出水汽烟雾。
他们愈发看不清对方的站位,只能凭气息和模糊的身影感应敌人位置,又因他们各个轻功绝顶,谁也打不中谁,导致接二连三的隐火掌、剑气、和子规啼,全部打在了洞穴墙壁之上!
都仗着内力深厚,不要钱般地撒。
一时间双方胜负难分。
打坐在不远处的平安派宗师们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屏息凝神,唏嘘感叹:天下鲜有的五个高手聚在一起厮杀,真壮观啊。
林参找机会撤出战场,在一处迷雾最浓之处贴住墙壁,开始分析情势。
他意识到环境狭窄,且迷雾太重,这样打下去都是空耗力气,浪费时间罢了。
又想到平安派前山还有诸多门派正在围攻群龙无首的平安派弟子,而机关正如林谢所说的那样,只能抵御一时。
因此林参这边是拖不得的。
好在林谢与江满那边也担心已经从小路逃下山的弟子会请来援兵,他们同样拖不得。
双方的处境都不是很妙。
林参经过方才的观摩,发现贺景这个大桓第一剑客、东庸武道第一,实力与林谢不相上下。
林谢的内功与轻功更强,贺景胜在手里有武器,快剑配上不算弱的内力,其剑气在洞穴墙壁上砍出了七八道半米深的裂痕!!
而林甘虽瘸了一条腿,但对上江满还算绰绰有余。
四个人两两相对,无意间把林参空了出来。
江满察觉到林参在琢磨着什么,可林甘的步步紧逼使得她没有多余功夫去针对林参。
此刻,洞内,许多被打落的钟乳石掉在地上。
洞外,整座大山摇摇欲坠,瀑布时而断流,时而摇摆,放进来更多日光。
光滑美丽的钟乳石不断反射日光,忽明忽暗,并随着瀑布水流摇摆愈发剧烈,洞内闪烁的微光亦变得急促。
那么柔和微弱的光,却闪出了刺眼强度。
林参的脸在闪烁不止的光芒中,时而阴暗凶狠,时而惊惶恐惧,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来回交替,就像他心中的善与恶在反复挣扎。
此刻,继续耗在这里,等捞月谷援兵一来,就能配合乐壹和贺景,捉住林谢江满,为小七宗,也为周禧,报仇雪恨。
可如此一来,山门前正在浴血奋战的阚成玉、傅雪,以及平安派一宗弟子,势必会惨烈牺牲。
林参还不得不考虑最差的情况——那就是不止一宗弟子,很可能整个平安派都会沦陷!
救平安派,与为小七宗报仇,不可兼得。
而眼下上天给他的,只有这两种选择。
正为难纠结之时,林参不经意转头,顺着迷雾散开的方向看去,看见周禧静静站在洞穴深处,站在一众打坐在地的宗师师父们前方,捂着胸口,神色悲伤,似笑似哭。
第137章
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
做出这个决定,林参很无奈,也很痛心。
但局势容不得他过多矫情。
另外四人正缠打在一起,林参定了心,眼神刚毅,加入战斗。
先配合林甘将江满击退,再联合贺景一掌子规啼差点打中林谢。
林谢躲得极快,回头站稳脚步后,手腕一转,掌心升出凝聚着极强能量的隐火掌。
“白痴!净帮外人!”
骂完,他抬脚就要朝林参冲过去!
林参站在贺景身前,神色镇定自若。
江满反应过来,发觉情势不妙,于是立刻按住林谢的手,拉着林谢往后撤退。
“师父,我们二打三,胜算不大。”
与此同时,林参亦悄悄拉住了贺景乘胜追击的动作。
江满瞟了林参一眼,面朝林谢,喉咙里发出干哑撕裂般的声音,“不过他们想要拿下我们,也不容易,毕竟师兄在他们那边,不会对我们下死手,可这样一直耗下去,拖到援兵上山,我们会更吃亏。”
林谢听完这一番分析,手里的隐火掌渐渐熄灭。
他眼珠微微转动,想明白了林参的顾虑。
江满继续说:“叁儿想要止戈,是宁愿放我们走,也要先救平安派,倒不如就……”
林谢长长叹一口气,彻底收回隐火掌,“走!”
二人最后隔着茫茫白雾一起看了眼林参,随后同时转身消失在烟雾最浓之处。
贺景甩开林参的手往前追了几步,很快意识到那二人轻功绝顶,短短十几秒已经飞得无影无踪。
“可恶!”
他用手里的剑狠狠砍了一下空气,回头剑尖指住林参,“又不是打不过,你拉我做什么?!”林参刚毅的眼神缓缓松软下来,显得有些疲倦心累,“你以为我们三打二能轻松取胜,其实还有个墙头草会在关键时刻倒戈,胜负难料,这样拖下去,我们平安派就要没了。”
说完,林参抹了把干燥的嘴唇,转身朝周禧走去。
他没有在林甘身上停留太多眼神,但洞内众人都听得明白,他口中所指的墙头草就是林甘。
林甘侧身望着林谢和江满消失的地方,在别人视线之外,闭上了眼睛,微微起仰头,深呼吸,再重叹。
贺景心中虽有不满,但没有再多说于现实无益的话,只是把剑插回剑鞘的时候,力度十分强劲,所发出的动静替他表达了内心怨气。
砰的一声,没吓到林参,反倒把周禧吓得肩膀哆嗦。
林参加快脚步赶到周禧身边,挥一挥手,拨散了弥漫在二人之间的淡淡水雾。
“拾希,哪里伤得比较重?”
周禧满脸泪痕,朝林参小跑而去,拼命抓住林参的手,不顾林参的问题,一个劲儿急慌慌地把小七宗发生的灾难告诉林参,“大师兄!小七宗被!!”
他不是不知道林参已经知晓小七宗的情况,但由于过于悲痛,又失血太多,脑子早就不清醒了。
林参把手抽出来,反牵住他,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都知道了,小语……小语还活着。”
周禧的哭泣声短暂凝噎,可怜兮兮问:“真的吗?”
就一个温语死里逃生,哪里算得上什么好消息,但眼下对周禧来说,却是莫大的安慰。
林参忍着眼泪,和酸涩的鼻子,点了点头,又问一遍,“哪里受伤了?”
周禧不哭了,冷静下来后,捂着手臂用哭哑了的嗓音说:“这里,好痛。”
林参弯腰凑近,仔细观察一番他的伤,发现已经有一层布料系在伤口止血,但血流得太快,原先那层布料早已湿得透彻。
布料边缘开始发硬,林参一靠近,便闻到了浓烈血腥味。
他心痛难忍,神情变得苦涩,咽了口口水,小声哽咽道:“忍一忍。”
一边说,一边解开外衫,从自己的里衣边角撕下干净的布带,小心绑住周禧手臂处的伤。
有了第二层止血布料后,伤口终于不再继续往外渗血。
林参绑得有些紧,把周禧疼得五官紧皱。
周禧五官骤拧,偏开头,不忍直视伤口,而林参咬着下唇,牙齿颤抖,表情仿佛比周禧还痛。
可是不绑紧怎能止血。
林参下手时,虽然止住了周禧伤口处的血,却如同在自己心里剜了一刀,心头血几乎喷涌。
林甘与贺景都默默守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