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听话,好吗?”
牧师为了维持平衡,腰身微微后仰,双腿折在一起跪坐着,脸侧肌肤的绒毛在柔光中显得好细好软,脸上柔软又坚硬的神态令人无比动容。
勇者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他的血肉与牧师交融,从中诞生了一个全然属于对方的自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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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金发紫眸的精灵迅速躲到一旁,他的瞳孔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一向温吞的牧师会这样对待勇者?
希尔维乌斯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瑞安心中有格外的优待。不过瑞安不会把这种优待摆在明面上炫耀,他总在平时生活里的小细节之中格外用心,只有希尔维乌斯自己能感受到这种特殊,这样的方式令他十分满意。
可是,为什么?
凭什么是那个可恶的半吊子勇者?难道那家伙对于瑞安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吗?
能够被瑞安这样强硬地,用他微凉的手,那样用力地扯紧发根,牵动头皮的每一处触感……
被他满怀温柔地杀死,然后重获新生……
——一定是又痛又爽的吧。
无人知晓,希尔维乌斯曾经十分迷恋那种生长痛,骨骼迅速生长,肌肉轻微撕裂,新生的疼痛蓬勃而又热烈。
精灵应当歌颂生命。
就像幼苗扎根于土壤,然后残忍地破开大地的肌肤,抽芽生长……生命周而复始,丰穰大地当然会为这种生命的疼痛而欣悦。
好想……
精灵想起牧师的眼神,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紧接着浑身一颤,脸颊迅速泛起潮红,紫水晶般的眼眸逐渐浑浊。
——好想得到那种充满生机的疼痛。
第31章
“对不起!”
瑞安冷静下来后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得事情被自己搞得一团糟:“对不起阿尔泰,我不该这样对你的。”
伤害都已经造成了才开始道歉,自己简直就像那种不可饶恕的家暴男一样。
阿尔泰咳了几声,然后在胸膛上的青年急忙要离开的时候按下对方的腿弯,让对方重新坐稳,然后开口:“没关系,你让我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谢谢你,瑞安。”
第一次听到阿尔泰这样认真地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小牧师”之类的称呼,听得瑞安耳尖开始泛红。
冷静一会后,他开始重新梳理乱作一团的大脑:“不行,你不能这样轻易地原谅我。我差点把你掐死,还割断了你的长发……我需要付出等同的代价,然后你才能选择原谅我。”
阿尔泰听见这话,差点被自己的血呛到,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本想说“你其实掐不死我”,但又怕伤到对方的自尊,最后开口:“这件事先放一放,等会再商量,你先帮我擦一下脸上的血吧。”
“好的。”瑞安才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坐人胸口上了,赶紧起身,“我用治疗术帮你吧。”
他翻身下床,用治疗术将阿尔泰脸上的伤口全部愈合:“治疗术对这些伤口是有效的,为什么对这道伤口却没有作用呢?”
说着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那道裂口泛白的边缘。下一秒阿尔泰的胸部肌肉陡然绷紧,吓得他迅速收手:“弄疼你了吗?对不起。”
“没……”阿尔泰汗都冒出来了,只能无奈地舔舔犬齿,然后咬牙挤出一句话,“有点痒。”
“痒的话证明伤口在愈合,这是好事。”瑞安有些高兴,看着对方脸上伤口愈合后剩下的满脸血迹,犹豫片刻,拿起对方床头的训练背心,“手头没东西,这是你自己的背心,将就着给你擦一下吧。”
“不用了,我自己擦吧。”阿尔泰黑着脸捏住那条背心随手丢开,然后自己用手抹了一把脸。
瑞安看着他的动作,心想这人怎么连自己的衣服都嫌弃。他扫了一眼房间内,突然发现自己门都没关,于是走过去把半掩着的门关上,一回头就看到阿尔泰已经撑坐起来,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
他思索片刻,说:“你已经答应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那以后也不用再去风俗店了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那种糟糕透顶的地方吗?”阿尔泰仿佛被打开了什么闭锁多年的诚实匣子,“一直以来,我不敢让旁人知道我体内流着的是魅魔之血然后被追杀,也不愿跟那些人虚与委蛇骗取能量来维持体内魅魔血肉的生命力。”
“旁人得知我是人族与普通魔族的混血,只会觉得厌恶反感,无法产生那些可以供我汲取能量的情感。”
“所以我需要那些流连风俗店的传闻,许多无聊的人一见到我就会产生那些情绪……”阿尔泰的表情很平静,“也许是因为我身上人类血肉在不断反抗,所以那些情感的味道,非常恶心。”
听到这里,瑞安终于明白阿尔泰面对“进食”的那种排斥究竟是为什么了。这样的矛盾一直折磨着阿尔泰,让他感到痛苦与窒息,甚至失去了对生命本身的感受。
自己曾对他说过,所有生命的生存方式都值得尊重,但他的生存方式从一开始就是冲突的,是无解的命题。
“现在我的猜想终于得到验证,不进食并不会让我死亡,只不过是会失去魅魔天生自带的愈合能力而已。”阿尔泰摊在床上张开双手,“而今天这道伤口超出了我后天修行所得到的愈合能力,所以才迟迟恢复不了。”
“不用进食,也不用再去什么风俗店了。这道伤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过几天就好了。”
“但是……”瑞安犹豫一番,还是选择直言,“你刚才和诺亚战斗的时候,力量和耐力都比以前下降了许多。”
勇者陷入沉默。
瑞安见状,戳破真相伤到对方自尊而产生的愧疚瞬间攀升到顶点,得想个办法挽救勇者的自尊!
目光一转看见勇者那头狗啃似的粉发,绝佳的主意诞生了:“阿尔泰,你要不要割我的头发?就当是我割断你头发的赔礼。”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时间修剪头发,如今他的头发长度已经到肩膀附近了。
虽然猜到牧师是想安慰自己,但勇者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更深的沉默——在小牧师眼里,我是割断同伴头发会很高兴的变态吗?
阿尔泰沉默片刻,开口:“你过来一点。”
然后就看到一个乌黑的发顶——小牧师双手撑在床边,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他面前,脖颈用力伸直,漆黑柔软的发丝轻柔地搭在那节白皙的后颈上,看起来很有光泽感。
像一只皮毛顺滑靓丽的小猫咪,执意要让人摸摸自己的小脑袋。阿尔泰在心中强烈谴责自己,然后手痒难耐地捏住对方后颈处的一撮发丝,轻轻捻动。
“留长一点吧……”
脱口而出的瞬间才意识到不妥,阿尔泰立马解释道:“是这样的,你割断的是我的长发,所以公平起见,你也得先留长发……再、再让我来剪。”
瑞安闻言抬起头,他觉得自己肯定不像阿尔泰那样适合长发,但是为了安抚对方的自尊心,还是点头答应了:“你说得很有道理,那等我头发长长了再来找你赔礼!”
“……嗯。”
头发的事情告一段落,瑞安的目光落到勇者的伤口上:“这个伤口,要几天才能好呀?”
勇者摇摇头:“不确定。以前的话,小伤眨眼间就好了,大伤也只不过是一个小治疗术的事。”
瑞安思索片刻,突然有了想法,但是……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阿尔泰,你上次尝了一点我的情绪,那我的情绪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他记得当时对方似乎并不反感。
阿尔泰心里像是被踩了尾巴那样慌张,面上丝毫不显:“就是清水那样的味道。”
牧师神情认真:“能给你提供生命力吗?”
勇者不露声色:“一点。”
“那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帮到你。”牧师的双手依旧撑在床边,抬眼注视着勇者,“让我帮你恢复伤口吧,哪怕只是一点点能量。”
“我知道我不应该逼你吃我,但是……是我杀死了你,所以我希望你能藉由我的一部分,完成自己的新生。”
“让过去的伤口愈合吧,我想看到全新的你,好吗?”
一瞬间,阿尔泰觉得自己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又杀死了一遍,此刻的他已然成了一团温暖的血肉,在青年的怀里融化。
可青年还是不肯放过他,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上,他听见青年疑惑的鼻音:“嗯?”
阿尔泰挤出一声叹息:“我投降了。”
瑞安总感觉阿尔泰的话另有深意,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让对方恢复生命力。
“我该怎么做?是不是需要拥抱?”说着就张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对方。
阿尔泰看着怯生生塞进自己怀里的小牧师,舔了一下自己的犬牙,最终还是没把“只要双眼直视就好”这句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