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当针管插入手臂，那股刺痛让他头脑非常清醒，他看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胶制的血管往外流，突然就笑了。
随后无力感慢慢袭来，像是在慢慢死亡，他却只觉得安心。
最后他晕倒了，虽然体重都是达标，但他身体有些弱常年营养不良，抽了10就晕倒了。
护士和医生都叫他以后不要献血了，宋玉尘没说话。
一束温暖的阳光落在他颈侧。
那之后宋玉尘喜欢上了献血，只要学校有鲜血车他都会去。
他喜欢这种慢慢死亡的感觉。
而且献血，可以伤害自己又能帮助他人。
他太喜欢了。
“哇，宋玉尘好有爱心，他看上去冷冰冰的没想到献血这么积极！”
“他好善良啊”。
只有宋玉尘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良，他只是想伤害自己罢了。
同时他也觉得自己卑劣至极。
披着一层伪善的心去献血。
他的出发点及其卑劣，却得到了别人的赞美。
他觉得他不配这些赞美。
第78章
宋玉尘毕业后找了份好工作。
他努力加班，赚了不少钱，让妈妈过上了相对好的日子。
宋玉尘人长得好看，也有孝心，工作还好，邻里都很羡慕。
女人辞去了工作，整日在家玩乐。
她不再受工作的磋磨，邻里的闲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连带着对宋玉尘也很少打骂了。
宋玉尘这么多年来脑子里绷着的弦稍微松了松，他也终于可以喘口气。
他的这一生，好像终于顺遂起来。
“儿子，你父亲回来找我了！”女人画了精致的妆容，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漂亮的裙子，“他早些年吃喝玩乐亏空了身体，现在你是他唯一的孩子，我们很快就会过上好日子了”。
宋玉尘没说话。
他被领到一个中年男人身前。
男人脸色苍白，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之后这些家产都是你的”。
于是他从破败的乡村，来到了繁华的名利场。
于是他开始学习繁冗的礼仪，被带着去见识上流的社会。
“这就是宋家那个唯一的继承人？长得好看，但是怎么连礼仪都要出错，哈！他刀叉拿错了！”
“对不起，”宋玉尘放下刀叉。
“给我道歉干什么？真虚伪！”
“……对不起，”宋玉尘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身穿华丽礼服的人，只觉得好累。
他只觉得自己很孤独，不属于任何一方。
然后突然有一天。
他开车带妈妈去商场买衣服，车上被安装了炸弹。
他在医院醒来，却不见自己的妈妈。
医生和警察对他说。
“你的母亲用身体护住了你，她死去了，你活下来了”。
宋玉尘只觉自己好似在万丈冰原又好像在烈火地狱。
胃里止不住地翻腾。
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宋家没有给女人办一个葬礼，只是把人拉去火葬场烧了，然后埋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名为他父亲的男人把他带到书房。
“这是你的新母亲，以后她会照顾你”，从男人旁边出来一个衣着得体，带着温柔笑容的中年女人。
“妈妈……”宋玉尘喃喃道，“她葬在哪里？”
“这才是你的妈妈，”男人把宋玉尘往他的新母亲身前一推，
宋玉尘看着眼前挂着温柔笑意的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女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玉尘，以后我是你的妈妈。你要努力呀，不能丢宋家的脸”。
男人见新出炉的两母子相处良好，很快就走了。
待男人走后，女人脸上温柔的笑一变，她声音讥讽：“宋玉尘，是你杀了你的亲生母亲，据说劫匪在车上放炸弹本来是想杀你，谁叫你那天带你那个疯子妈去逛商场？据说在紧要关头她护住你所以你才没有死”。
“本该你死的，你妈妈代替你去死了”。
“是我吗……”宋玉尘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胸膛中情绪翻涌。
是啊。
妈妈养他长大，供他吃，供他穿，他就该把打工赚的钱都给妈妈。
他一辈子都欠他妈妈。
他想让妈妈过上好生活。
但他害死了他的妈妈。
“如果死的是你就好了，”女人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不对，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如果出生的是我的孩子一定比你好千万倍！”
新母亲用指甲抓破了宋玉尘的脸。
“真恶心，你和你那疯子母亲一样！只是一张脸好看，”温婉的女人笑着，指甲上还带着血。
“我千方百计斗死了其他女人，没想到还有你母亲的存在。我长得也好看，你父亲为什么看不上我？”。
宋玉尘垂眼：“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女人眼里全是恶毒，“你为什么要出生啊？为什么不是我的孩子出生？”
“要是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要告诉那个男人吗？
说他的新母亲对他不好。
还是算了……宋玉尘知道，没了这个女人，还有有其他的“新母亲”。
而且，他怕疼，下不去手伤害自己，但是这个女人可以帮他伤害他，用刀划破他的脸或者手臂。
正合他意。
他偶尔会有暴躁的情绪，但是看到手臂上流淌的血，心里会平静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
“去读研，我顾家的继承人，学历不能只是个本科！国内必须是985和211，考不上就给我出国！”
于是他被勒令考研，每天只能睡四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学习。
到了考研报名学校那天，他点进报名系统，但是没有直接点进金融系。
而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窗户外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体上。
宋玉尘想，阳光似乎总是格外偏爱他，他总是能感到其中的温柔和暖意。
“玉尘，今天考研报名了哦，”宋玉尘的新母亲端着一盘水果进了他的房门，“你学习用功但也要注意身体呀”。
宋玉尘看见了那个女人，不过他没动。
“你不是喜欢文学吗？妈妈给你报了现当代文学，”女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给宋玉尘报了名。
宋玉尘没有动，双眼放空看着天花板。
女人两三下报名完毕，走到床边。
“你怎么不说话，你喜欢文学不想学金融，我帮你报名，你不谢谢我吗？”
宋玉尘只觉得深深的疲惫，像是海水般逐渐蔓延，然后让他窒息。
女人又自顾自地说话：“文学是最没用的东西，学了相当于没学。你学了文学，就和废物一样了”。
女人又道：“宋玉尘你真没礼貌，宋家有你这个继承人真可悲。你总是不说话，一动不动”。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你父亲随便一个私生子估计都比你厉害”。
“你居然报名了文学？！”名为他父亲的男人盛怒，一巴掌朝宋玉尘打去，“我宋家的继承人怎么能学一个最没用的文学？！”
“要是你没有出生就好了！出生的是其他人一定会比你好！”
“我当年怎么就留了你这个种！？”
他的新母亲用刀划破他的脸。
“要是你没有出生就好了，如果出生的是我的亲生孩子一定会比你好”。
“你这张脸太好看了，真恶心”。
要是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宋玉尘这样想着
他想回去小时候生活的乡下。
于是他逃课买了火车票回到了老家。
一个偏远的乡村。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小院子。
然后躺在杂草丛生的院子，去看天上的星星。
繁星满天，陆续闪烁，偶有微风吹来，蝉鸣传入他耳中。
安静。
他很喜欢。
我就死在这里。
他想，他想死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
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他也该死在这里。
那些久远的，和妈妈在一起的回忆逐渐涌上来了。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片海水中沉沉浮浮。
宋玉尘不再去看星星，他闭上了眼睛，在杂草中舒展了身体。
他很放松。
我就死在这里。
他想。
“醒醒，师尊”。
一道清亮的少年声，穿过朦朦胧胧的黑暗，抵达他的耳边。
他睁开眼，在满天繁星之下看见一个微笑的少年。
他头发如琥珀般，双眼如落日，笑起来开朗又乖巧。
啊……
宋玉尘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