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简末近乎尖叫道,她此时一刻都不愿意见到城,而男人在身子微僵了一瞬后便站起了身,定定看了她片刻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离开了室内。
  她会为了别的男人凶他。
  走廊中,城偏过头,便见唐朔在门侧不知站了多久,见城看过来,便主动说道:“我来接简末向导去驾驶舱。”
  城厌恶地皱紧眉,因为面具的阻挡倒是没有被唐朔发觉,他没有回应,径直走出了走廊,而唐朔注视着他的背景,缓慢眨了下眼睛。城对简末向导,似乎有些太过于关注了,难不成……是喜欢上女生了吗?
  ……
  简末去为猼訑做深度净化的时候,男子还关心了一下谢翊两个人的身体,像是对他们极为在意似的。
  与猼訑虚以委蛇了一番之后,简末便沿着那条熟悉的路,走到了崖枡被关押的位置。
  经过简末的不懈努力,那个关押着黑豹的牢笼已经隐隐有些松动了,她觉得,只要再给她几天时间,她就一定能够将黑豹放出来了。
  她推开了牢门,习惯性地同男子打了个招呼,十分自然地走过去坐
  在了崖枡的大腿上,抬起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正当她打算继续完成之前的工作时,突然男子的眼睫像是眨了一下,简末没有在意,直到崖枡与她对视,静静注视了她一段时间时,她才后知后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你……”
  “你好……”
  简末的声音与男子的声音撞到了一起,崖枡的嗓音显得格外粗粝,仿佛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似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生锈的刀磨在石面上。
  简末也不知道自己反应了多长时间,当她察觉到,崖枡很可能已经恢复了清醒之后,红晕几乎是一瞬间便从脸颊蔓延至了脖颈。她跌跌撞撞地想要从男人的身上下来,不小心要跌倒时,被崖枡用手臂轻轻扶了一下,他像是斟酌着言语,半响才缓慢地说道:“我,记得你,谢谢。”
  记得她,记得什么?
  简末简直不敢去回忆自己从前都对崖枡做过什么,虽然都有着正当理由,初衷也是为了治好崖枡,但……她未免也做了太多亵渎人家的事情了。
  就像是现在,简末还仍旧坐在崖枡的腿上,甚至因为对方怕她摔下去,还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腰。
  她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更想要面对痴傻状态、说什么便做什么、不会说话的崖枡了。
  似乎感觉到了女生鸵鸟一般的逃避心态,崖枡神色变得更加认真,眸底暗含着几分愧疚:“是你,救了我,辛苦了。”
  崖枡这段时间中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像是被关入了一个能够听到声音、看到事物、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的房间中,暴虐与恶意的情绪占据了整个胸膛,任何能够感受到的情绪都是负面的,行事只剩下了本能反应。但当他恢复了清醒之后,其实记得简末每一次来见他,对他说的话,或许女生并不知道,在那些近乎绝望的时间中,她对他究竟有多么重要。
  在崖枡的眼中,简末就只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却负担了太多东西,他很努力地想要帮帮她,有时也会忍不住地升起几分心疼。
  如果没有他,也许他便不会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吧。在被猼訑带入星盗团中时,崖枡真的觉得自己给很多人添了许多麻烦,这样的他早已经违背了帝国的士兵守则,也不再配作为一个将士存活。
  求生欲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欲望,崖枡也同样不能免俗,可在那个时候,崖枡是真的一度险些失去了任何求生的欲念,若不是简末将他视为了支柱,坚信他能够救她,在心里那般依赖着他,可能崖枡早就已经自我了断或者沦落为堕化种了。
  崖枡从前听人说过,专属向导就像是拉扯着哨兵的一根线,能够令他们身处地狱的时候,也时刻拥有着一个牵绊,依靠着这条线一次次从死亡之地中走出来。
  崖枡之前并没有专属向导,他也并不能够理解这种感受,只觉得他们是言语过于夸张,这种描述也只是夸大其词。
  而直到他遇到简末之后,崖枡才终于明白了那种被从最深的绝境中拉扯出来的救赎感。
  虽然心里藏着感激,可崖枡还是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与简末相比,自己的年纪的确大了很多,而这样的他却需要一个女学生来拯救,令崖枡很难不感觉到羞愧。
  “崖枡元帅,你现在感觉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好一些吗?”简末在心中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准备,才终于能够维持平静地说出了这么几句话。
  “叫我崖枡就好。”崖枡比简末想象之中还要温和,男人几乎没有任何架子,融金色的眸子柔和地注视着她,似乎她在他眼中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似的。
  崖枡动了动手腕,浑身的铁链便应声而动,他带着些对自己无用的惭愧,尾巴也蔫蔫地垂落在了地面上:“我现在的状态还太虚弱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次的清醒能够维持多久。”
  男人的脊背微微躬了下来,眸底快要充斥满了自责之情,像是要直接被愧疚压倒了一般:“简末,我需要你。”
  从来这句话都是其他人对崖枡说的,作为帝国最强的哨兵,他的肩膀上理应承担着无数的责任,他似乎天生便是要守护其他人的,崖枡几乎无法想象有一日自己竟然需要依靠其他人,仿佛一个废物般只能够依赖向导来拯救。
  可在简末面前,他已经流露出太多可悲丑陋的耻态了,羞愧积攒的太多,甚至令崖枡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开始对女生告罪了。
  既然已经无法再差劲了,崖枡对待简末时便莫名多了几分坦诚。
  从前只是妘君泽和苻九赫告诉简末,崖枡是需要她来拯救的,可这却是第一次简末从崖枡自己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好像她突然变得很重要,而战无不胜的战神却截然相反的在她的面前变得脆弱了起来。
  简末说不清自己此时心中的感受,她闭上了眼眸,额头贴上了崖枡的额头。  这其实是简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得与崖枡见面,从前男人的状态不能称之为清醒,于是她无论对他做什么,心理都不会有什么负担感。
  这一次却不同,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分毫不敢冒犯到对方,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令崖枡感觉到不舒服。
  反倒是崖枡似乎感觉到有些诧异,他抬眸看向了简末,眼眸微弯,浅浅笑了笑,嗓音中带着些鼓励:”不用待我这般小心,不必将我看作不容亵渎的人,像是从前一样就可以,我也已经习惯了你之前净化的方式。”
  简末身子一抖,只觉得脸颊烫得让她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的!”
  简末对于很厉害的人总会有一种偏向敬畏的尊敬心理,于是此时整个人都怂成了一只小老鼠,哪怕崖枡显得宽容又体贴,她却是怎么都不敢做过界的行为了。
  简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声叹息声,下一刻有毛绒绒的触感缠绕住了她的手腕,简末睁开眼,便只见崖枡的尾巴不知何时卷在了她的手臂上。在她惊诧地望过去时,崖枡只是扬起唇,神情自然而平淡:“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玩我的尾巴,不用拘谨。”
  崖枡平时便是一个很严肃没有情调的人,身边的其他人也大多对他表现得或畏惧或仰慕,不敢轻易靠近到他的身旁,与他很有距离感。
  这就导致崖枡其实也没有什么社交经验,作为战士,他只要懂得打仗就够了,于是此时笨拙的男人也不知应该怎样讨好女生,才能够令她不要害怕他。
  崖枡记得简末是怎么和他的精神体一起玩的,也记得女生是怎么用章鱼的触手捆缚住他,在他当时不配合的时候,怎么用无伤大雅的方式令他安静下来。
  崖枡其实很喜欢简末这种鲜活的性格,他并不是那种古板的、不容任何人挑衅尊严的将领,他更希望女生能够仍旧以一种真实又自在的模样面对他。
  毕竟,她是他的专属向导,不是吗。
  虽然压力大的时候、或是在精神疏导时遇到困难烦躁时,简末的确很喜欢缠着崖枡的尾巴玩,但那个时候她不是只将他当做一个装饰物嘛。没有理智的崖枡在她的眼中也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她当然就只想着自己开心,不会考虑男子的感受了。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崖枡现在会说话,会和她聊天,会睁开眼眸注视她,像是从一个物件变为了真正活着的人——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元帅,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是没办法像是平时一样放纵的。
  崖枡并不是想要让女生变得战战兢兢,分明不是他的错,可男人却在内心中隐隐失落了起来。他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够令简末更舒服一点,在精神疏导的过程中,他要怎么才能够回馈给向导一些东西呢?
  崖枡是最不喜欢一味索求的性格,简末为了他付出了这么多,他自然也想要回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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