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年轻男性脖颈上凸起的线条一览无余,蕴藏着青涩的力量和旺盛的生命力。
  林杳眠竭力控制自己不要乱想,思绪像被困住的蝴蝶,扑棱着薄薄的翅膀。
  但眼前的小山丘轻轻动了下,蝴蝶成功找到出路。
  他和管皓其实一点也不一样。
  她应该第一时间就推开他。
  林杳眠想。
  宋淮靳偏过头,撑在车内壁的手忽然收力,抽出安全带。
  咔嗒一声,他又翻身坐回驾驶位。
  “他走了。”宋淮靳用游刃有余的语气说,好像他经常面对这种事,“都说了,这种人我见多了。他经常找你?”
  林杳眠的手揪着被刚被系紧的安全带,转头一看,果然刚刚管皓站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也没有,上高中的时候我们两个根本不认识...”
  林杳眠也有点费解。
  管皓话里的意思,他从高中就知道对林杳眠有印象,但那时候一点想要接触的迹象都没有。
  从什么时候她开始频频收到好友申请的?
  高中毕业,高考成绩放榜以后。
  状元两个字也不全是好处。
  宋淮靳看到林杳眠的嘴角微微翘起,却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扯上去的,她酒窝所在的位置很平整。
  这个笑像苹果起泡酒发酵过后沉淀残留的微黄絮状物,摇一摇就散了。
  “如果他下次再纠缠你,你直接告诉我,我帮你处理。”宋淮靳又补充一句,“你可以在工作群里找到我,就像今天借相机一样。”
  虽然他摒弃那种坏习惯很久了,但不介意再捡起来,用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
  林杳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生出几分哭笑不得。
  两个人的聊天框上至今还有个「添加对方为好友」的提示。
  他居然还在cue她不愿意加他这件事。
  但他安慰人的方式很直接,哪怕弄错了方向。
  林杳眠的嘴角抽动起来,酒窝又重新浮上水面。
  “他应该没有机会了。我平时都在学校里面,今天是恰好出来同学会上碰见了。”
  早几年,京大校园对外开放,大批游客们进校打卡。跟着游客混进来的还有不安好心的人,校园里接连出过几次金额巨大的盗窃案件。
  学生们在论坛上怨声载道,后来京大修改规定,只允许校内人士刷卡带人入校或者游客实名制预约
  参观。
  如果管皓再来学校里骚扰她,她打算直接告诉保安处,把这个名字加入黑名单。
  车内又安静下来。当林杳眠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不是她的。
  宋淮靳按下亮起屏幕上的接通键。
  他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瞥了眼坐在副驾驶的人。
  一双纤白的手已经覆在安全带的搭扣上。
  宋淮靳垂下眼睫,对电话那一头说:“我现在有点事,晚一点再过来。”
  林杳眠一听这一句话,如获至宝。她解开安全带,组织好措辞:“你是不是还有事?我坐地铁回学校就好。”
  飞快拎起纸袋的一瞬间,林杳眠又醒悟过来纸袋里装的是他的物品,尴尬地说:“你的相机需要现在拿走吗?你需要的话我把内存卡取出来。”
  “不用,你明天放到部门的办公室吧。”
  “好的好的。”
  宋淮靳把眼前人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动作尽收眼底。
  林杳眠如释重负地打开车门,然后又轻轻关上门,从他眼皮下溜走了。
  宋淮靳看着水泥灰的马路一直延长,到地铁口。
  他在想一件事,在公学那几年,或许他的确学到了highhorse一般的虚伪。
  比如他不喜欢学校规定的礼拜,但每天还是准时到场,在宗教象征的彩绘花窗玻璃下面发呆。比如他不喜欢囫囵吞枣的口音,还是学会了公学特色的绅士腔调。
  再比如。他当时也不想来京市上大学。
  但是她不一样。
  她是一个很真诚的人,所以从来不遮掩想要回避他的意图,同时也平等地回避她不喜欢的人。
  *
  第二天,林杳眠把相机包放回了新闻部办公室的柜子里。
  不出意外的话,昨天的巧合应该是两个人在年底开部门大会之前的最后一次交集。
  因为手下没有再带新人,林杳眠主动承担了更多的临时采访任务。只要康欣妍一在群里问谁有空,她大概率是第一个回复的。
  在接下来的一周,她又陆陆续续来过办公室几次,却再没在柜子里看见过宋淮靳的相机。
  林杳眠的科研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课题组里只有她一个本科生,还不是科班出身,需要学习的新知识很多。但好在组里的博士生学长很热心,在环境配置和代码上给予了她不少帮助。
  唯一的问题是,她太忙了。
  思考再三以后,林杳眠决定暂时放弃在奶茶店的兼职。
  袁曼香是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叹了一口气:“唉,终究还是留下姐妹一个人在奶茶店扛起大业。”
  “我已经几次和你还有江向阳换过几次班了。我在课题组的任务才刚上手,后面会越来越忙。新闻部那边也有很多事。等大□□出新闻部了,我们再一起兼职。”林杳眠解释。
  考虑到的事儿多,这段时间江向阳和袁曼香都尽量把晚班的时间空出来给她。
  林杳眠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奶茶店每小时的时薪是相同的,但下午和傍晚才是营业高峰期,工作量更大。这几天一过八点,她在奶茶店里也就坐那儿读读文献,变相像是在占便宜。
  所以她打算下个周末请两个人吃顿饭,表达感谢。
  “说什么呢,姐妹们共同致富路线怎么可能被区区几杯奶茶就给斩断了!我们的财富大业就是那不倒翁,迟早摇摇晃晃还能站起来!”
  袁曼香说得气势磅礴,但她知道新闻部是林杳眠除了课业以外投入精力最多的地方。
  “你大三就打算退出你们部门吗?”
  “目前是这样想的。我准备在大三修完所有专业课,大四就专注在科研和博士申请上。”林杳眠点头,背起帆布包,“我们部长找我有点事,我先过去,晚点回来再聊。”
  *
  林杳眠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康欣妍表情严肃地站在办公桌旁边。
  “学姐怎么了?”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郑明要出任务,但来取的时候发现镜头出问题了。但登记册的借阅记录上最后一条记录是你是名字。”康欣妍跟她简明地阐述情况,“你当时还回来的时候,相机有检查过吗?”
  “我放回去之前确认过相机完好无损。”林杳眠的眉头轻轻皱起,“镜头出什么问题了?镀膜被划了吗?还是对焦对不上了?”
  康欣妍过于凝重的神色让林杳眠心里突然打起鼓。
  她最后一次检查相机是礼堂拍摄完成后。
  然后她做什么?和庄教授聊天,去同学会聚餐,最后...
  林杳眠刹住车,突然后悔把相机包带出绕了这么大一圈,早知道先归还再出去聚餐了。
  万一真是路上磕着出点什么毛病...
  康欣妍嘴抿成一条直线,把桌上的相机转过来。
  黑色的机身比林杳眠常用的那台要小一圈。
  这台相机不是部门采购的r8,而是宋淮靳的私人物品。
  光学玻璃表面像冬天被冰层封住的湖面,细细的裂纹辗转交错,极力保持脆弱的平衡,又仿佛随时会四分五裂。
  林杳眠脱口而出:“不可能。”
  在相机包的保护下,她就是背着相机在二环路上跑十圈也不可能造成这种程度的损坏。
  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挤开。
  宋淮靳单肩挎着包,抱着一颗足球进来了。
  他穿了一件长袖的训练服,下摆宽松,但长袖部分被撑满了,起伏的线条像休眠的火山,在必要时刻可以释放出令人颤栗的动能。
  康欣妍把刚才和林杳眠说过的话又和他解释了一遍。
  听完以后,宋淮靳扫一眼深棕色桌面上的相机,语气淡然,像在问一件和他毫无相关的事。
  “所以现在要怎么处理?”
  康欣妍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以为他直接到了来兴师问罪的环节。
  “她只是登记册上写的最后一个用相机的人。”康欣妍想说中途可能有其他人动用过相机,只是没有在登记册上留下记录。
  林杳眠在新闻部干了一年多了,按照康欣妍对这位学妹的了解,出了问题肯定会第一时间上报。
  宋淮靳放下臂怀里的足球,踩在脚底,终于把目光投向安静站在旁边的林杳眠。
  林杳眠一直没说话。理性思维告诉她,没有做过的事那就是没有做过。但感性上,她又是登记册记录的最后一个用过相机的人,万一查不出第二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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