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林杳眠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他的头舒服地枕在她的肩膀上,鼻尖萦绕一股若有若无的沐浴露香气,昨天是他帮她洗的澡,所以她身上的味道和他的一样。
  那种奇特的满足感又咕噜咕噜冒出来了。
  机舱内吵吵嚷嚷,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
  东京是一座街道干净的城市,但连绵不绝的建筑密度更可怕,更拥挤的人流量,更压抑的繁华,每一块瓦砖都经过现代化的改造。
  他们下飞机以后,直接前往银座。林杳眠见识到了前所未见的购物方式。
  一行人拥进暂时闭店的精品店,对sales呼风唤雨,成堆的购物袋砌在门口等待运送,然后他们接着有说有笑去下一家店铺。
  日本的服务业无可挑剔,但是真正见到一身西装的sales半跪在地上帮客人换上漂亮的高跟鞋又是另外一回事。
  sales满脸微笑地报出数字,林杳眠还在默算这么长的念法对应几位数的时候,女孩们已经掏出信用卡,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刷过pos机器。
  这种场面对于宋淮靳来说很无聊,他偏头问:“你不买点东西吗?”
  心里想的是要是她买的话,他就可以正大光明蹲下来握住她的脚。
  可惜林杳眠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从酒店的窗户可以看见红白相间的东京塔,曾经是这座城市的最高点。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灯点,犹如燎原的星火,永无休止地往远处扩张。
  这种超大型城市会给人一种感觉,谁都能在这里找到容身之处,但大多数人都不属于这里。
  第二天,他们换去秋叶原购物。
  第三天,他们预定了迪士尼乐园。
  林杳眠起初还担心一天时间不够玩遍两个园区,但她很快发现这种担忧是多余的。因为乐园被清场了,巴斯光年的射击游戏她想玩几遍就玩几遍,那些工作人员像npc一样公式化地对她微笑,念出相应的台词。
  人满为患的乐园变得空空如也,反而让人生出一种恐慌感。
  露台下方的街道空无一人,绚丽的烟花在城堡上方炸开,响起的每一首歌她在童年都听过。
  林杳眠突然意识到,这趟旅程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从踏上飞机的那一刻,她就上当了,仿佛变成一颗齿轮,跟随设定的转速被动运行。
  她很难再继续说服自己去忽略那些曾经被忽略的事情。
  回到酒店,林杳眠精疲力竭地坐在大厅里等宋淮靳,他到门口了才说要去买东西。
  林杳眠当然知道他要去买什么,因为昨天晚上他拖着她的腿说:“这是最后一个套了。”
  白天高强度逛街旅游,晚上高强度运动。
  年轻的雄性尝到一次甜头以后就不知道节制两个字怎么写,宋淮靳的体力比她好太多,晚上浪费这么多汗水,还可以神采奕奕地出门。
  林杳眠觉得自己现在走不动路,至少有一半责任在宋淮靳的身上。
  同行的一个女生忽然站定在她面前,摘下墨镜,搭着话问:“lucas说你们明天要去其他的地方玩,不跟着大部队了,后天就回大陆了。”
  “我们假期快结束了。”林杳眠点点头。
  女生大方地笑了笑:“那你们回去的时候能捎上我和我男友吗?我们在日本东西买得差不多了,想去京市也玩一圈。可以的话我们就不订机票了。”
  林杳眠在原地花了很长时间消化这一段话的含义,其中的细节像火一样烧在神经末梢。
  那些人为什么一见到他,就可以说国语。
  她希望她想错了。
  *
  “你太累的话,我们可以留在酒店休息一天。下次再来看那些景点也是一样的。”
  宋淮靳伸手揽在她腰上,说得相当贴心。
  林杳眠坚持要出去,留在酒店的结果是一样的。
  宋淮靳拗不过她。
  等车到了目的地,他蹲下来,让她爬到他背上。
  东京最出名的景点之一,浅草寺。到处有身穿华丽图案的女孩子走来走去,全是来体验和服的游客。
  林杳眠缩了缩脑袋,说:“我可以自己走。”
  “你又没多重,几步路而已。”宋淮靳背着她在山道上跋涉。
  他的棒球帽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遮了她大半张脸。他背部宽阔,肌肉力量过硬,清洗干净的衣服上有股晨光雨露的味道。
  林杳眠收紧手,望着前面蔓延的小路,觉得这应该是她在东京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刻。
  他离她很近,陌生的环境里靠在一起才有安全感,让她暂时将不舒服的感觉抛之脑后。
  等到了挂着灯笼的大门前,宋淮靳把她放下来,他看一眼背后江户时代风格的建筑,不屑地说:“这种破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懂。”林杳眠翻了他一个白眼。
  “走这么远就来看个庙
  ,不如留在酒店休息。”宋淮靳嘴上不饶人,但还是稳稳当当地牵住她的手。
  一走进去,他就不说话了。因为林杳眠是来求御守的。
  她对巫女说,想请求保佑家里的老人身体健康。巫女点点头,很快把一枚镶有金线的护身符交还给她。
  林杳眠在翻找一圈,尴尬地发现她忘了带钱包,只能问他:“宋淮靳,你带现金了吗?”
  她一回头,柔软的发丝在风里飘逸,温柔的笑,眼睛光亮。
  和昨天在床上哭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淮靳漫不经心地拿出钱包。
  第33章 规则缥缈的喜悦感
  窗外是月光皎洁的夜晚,书房里有一盏明亮的台灯,为两米长的书桌提供光源。
  林杳眠全神贯注地坐在桌前复习,她太专注于纸上的草稿演算,所以拿资料的时候不小心拉错了抽屉。第二格拉成了第三格,然后她发现了宋淮靳藏起来的秘密。
  空荡荡的抽屉里躺了一枚另外样式的御守。
  日本御守是用来祈求神明庇护的,种类繁多,比如她当时给外婆求的是健康守,希望老人健康长寿。
  她不知道宋淮靳两个月前求的是什么,因为织物是反过来放置的,背后只有「金龙山浅草寺」六个字。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的,因为他当时看起来对这种迷信的玩意儿完全没有兴趣。
  林杳眠默了片刻,直接关上抽屉。
  放在书房抽屉,可能是个学业守,毕竟他这学期需要同时重修高数和线代。
  她想到这个就笑起来。
  宋淮靳最近把复习考试这件事正式提上日程,似乎他家里给了很大压力。
  林杳眠对其中的具体细节一概不知。宋淮靳经常和家里吵架,准确来说是只和他父亲吵架,有时候她在楼下都能听见他高昂愤懑的声音。
  反正结果应该是宋淮靳吵输了。
  因为他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在期末通过所有考试。
  看着他还在赌气的表情,林杳眠当时没敢说他是她第一人认识的同时挂掉这两门学科又同时补考没有通过的人。
  她一度很费解宋淮靳是怎么做到的,因为他平时玩归玩,该交的作业也一点没落下。
  但是当宋淮靳在一周之内问了她三次怎么求特征值的时候,林杳眠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的技能点是真一丁点儿没往数学方向点啊。
  “你以前差点就去了剑桥吗?”她发出灵魂的质疑。
  “什么叫差点?”宋淮靳敲了敲桌子,“剑桥的offer都在我邮箱躺着。”
  林杳眠又一次信了他的鬼话。她以前做家教赚外快,帮好几个学生的数学从及格线硬生生地拉到一百二十分。
  辅导这种高材生考个线性代数还不简单。
  所以她一开始觉得他考个八十多那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宋淮靳的复习计划进行了两周,她的目标下调为六十分及格。
  按照目前情况,这个目标有很大几率可以实现。
  这么一看迷信的小玩意儿还是有用,而且她也沾了了一点光。
  前几天科创竞赛的结果下来了,他们小组的成果获得了一等奖。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但林杳眠看到通知邮件的时候有一种缥缈的喜悦感,恍惚间她又完成了一件以前认为不可能的事。
  收拾好桌面上复习资料,林杳眠拿出手机,给宋淮靳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出去聚餐了。
  临近圣诞,国外大学纷纷放假。朋友们一回国,宋淮靳收到邀约也接连不断。他为了复习拒绝了大部分,但今天这场他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林杳眠没有陪他去。她把本科阶段剩下的全部课程都压缩到大三这一年,现在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个小时。
  宋淮靳迟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但明天是一个周六,玩得晚也正常。
  林杳眠调高了卧室的暖气,独自裹进被子里。
  她不知道宋淮靳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生物钟叫醒以后睁开眼睛,映入她视线的是放大的五官。他安静的脸部轮廓比平时更柔和,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节奏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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