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看就是在装睡。
  苏暗就当做不知道,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
  校运会结束了,大家也都忙着办庆祝会,整座学校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苏暗不太想融入这种热闹,安静地缩在这里看会书挺好的。
  所以没必要去拆穿黎青禾。
  中途校医来看了一次,发现苏暗已经帮黎青禾拔了针,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晚上八点多,黎青禾睁开了眼睛,苏暗帮她拔针的时候她确实醒着,但有些说不出的尴尬,所以干脆装睡。
  后来苏暗很有节奏地翻动着书页,就像助眠的白噪音,她还真的睡着了。
  醒来后就看见苏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那本书。
  苏暗的额头很阔,头发和眉毛乌黑,扎着最单调的马尾,认真又平静。
  黎青禾没说话,抬起胳膊枕在头下就那么躺着望向雪白的天花板,隔了会儿就听见苏暗问:醒了?
  黎青禾没回答,反倒问:好看么?
  苏暗怔住,不知道黎青禾在问什么,所以犹豫自己的答案。
  很快,黎青禾就补充道:你那书。
  好看。苏暗有些不舍地合上书。
  黎青禾见状垂下眼:再看会吧,现在校门也没开。
  校医室内的安静并没有因为黎青禾的清醒而打破,仍旧安静,她躺在那里一言不发,连眼睛眨动的频率都很慢。
  苏暗则继续看起了书,直到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校园里没多久就像被泼了一瓢开水的油锅,顿时沸腾起来。
  黎青禾才从病床上站起来,很少运动的她经历了一次长跑,下床时肌肉还没反应过来,膝盖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苏暗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黎青禾沉默着,眉头微蹙,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胳膊,但苏暗搀着她的手臂坚实有力,完全不像看起来这般瘦弱。
  放开。黎青禾低声说:我自己能走。
  等出了校医室我就放开。苏暗说:你现在双腿肌肉还没恢复,酸疼又胀是正常的。
  黎青禾却没听,用尽了力气把自己手臂从她手中抽出,垂下眼往前走,不用这么讨好我,苏暗。
  那清清冷冷的嗓音喊她的名字,让苏暗怔了几秒。
  不过片刻,黎青禾已经走出了校医室,从后面看过去,她的腿还是有些不便,走路的步伐也显得奇怪,可她背脊还是挺的笔直,姿态很好看。
  苏暗疾跑几步走上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跟她一起并肩走着。
  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再骑电动车了,苏暗正思考是跟黎青禾一起坐公交还是打车。
  没想到一出校医室,苏暗就看见了姜顺。
  他拎着黎青禾的书包站在墙边等着,见到黎青禾后笑着揶揄:黎姐,三千米战将,牛啊。
  黎青禾眼皮微掀,乜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滚。
  滚什么滚。姜顺问她:还能走吗?我背你?
  刚才我是爬下来的?黎青禾没好气地反问。
  姜顺不恼,摸着脑袋嘿嘿傻笑,又看向旁边的苏暗:苏暗,今儿你载黎姐呗。
  姜顺喊她的时候自然又顺畅,苏暗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跟他这么熟了。
  不用。黎青禾说:你送我。
  那苏暗呢?姜顺问:骑你车?
  黎青禾顿了下,从他手上把自己书包拿过来,语气冷冷:关你屁事。
  在姜顺不解的目光里,黎青禾扯着他一起走了,独留苏暗站在原地。
  路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暗在那站了会儿,准备回教室去拿书包,一转身就看见了朝她走过来的陈诗情。
  陈诗情走近了把书包递给她:我也不知道你要看什么书,就一样拿了点,都是你平时爱做的。
  这话说得就像给苏暗买了些零食一样。
  苏暗跟她道谢,陈诗情却摆手,跟她一起往外走时还心心念念着黎青禾,凑近了低声问:黎青禾还好吗?
  还好。苏暗说:体力不支带来的昏迷,打完点滴就没事了。
  那你们怎么没一起走啊?陈诗情问。
  她跟姜顺一起走了。苏暗说:我坐公交回家。
  陈诗情低低地哦了声,等走出校门口才又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别管她们说的,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苏暗懵住:什么?
  陈诗情抿了下唇,略显为难,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几人说笑的讨论声。
  今天跑三千米的时候,那个女生为了巴结黎青禾可真是厉害啊。
  废话,那可是黎青禾。
  哎,你们说她俩真没点什么吗?
  能有什么啊?黎青禾独生女,她就是想巴结人家罢了。
  不是说她很穷吗?孤儿一个。
  她巴结错人了哈哈,谁不知道黎青禾是出了名的傲气。
  那些说笑声逐渐消失,很快又有新的人路过,仍旧是这个话题。
  陈诗情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苏暗的胳膊: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嫉妒你。
  嗯。苏暗很轻地嗯了声,陈诗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自己的安慰听进去,但苏暗的情绪不高。
  班里人说得更过分吧?苏暗扫了她一眼。
  陈诗情先是摇头,后叹了口气,没事,过几天她们就不说了。
  -
  苏暗跟陈诗情一起走出学校,在公交站牌那等公交车,跟最初那段时间一样坐车回黎家。
  同样的路,坐在公交车上跟坐在黎青禾电动车的后座感受完全不同。
  拥挤的空间,喧嚷的人群,车内没一点风,时不时还有臭汗味传来,准确无误地钻入苏暗的鼻腔内。
  苏暗连呼吸都放缓了,好不容易挨到下车,苏暗站在原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往黎家走。
  苏暗在楼下看见了黎青禾,她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正低头玩手机。
  苏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有所感那般,黎青禾抬起头,看见她以后就收起了手机,拉开楼门往进走。
  进了电梯,黎青禾继续低头玩手机,声音冷淡:不是想等你,不用多想。
  苏暗很闷地嗯了声,不似之前那般热络,反倒像个闷葫芦。
  这反应让黎青禾愣怔几秒,下意识问:你生气了?
  没有。苏暗回答。
  黎青禾:
  没有才怪。
  但黎青禾不会安慰人,也不想安慰。
  今天在操场上昏迷就已经很丢人了,被苏暗抱去校医那更丢人。
  黎青禾对苏暗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觉得她很讨厌,一方面又觉得她很有趣,说好听点是曲意逢迎,滴水不漏,说不好听就是两面三刀,这种人通常都没心没肺。
  就像养不熟的狗。
  黎青禾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再说,她抢走了自己的地方,以她不容拒绝的姿态进入了这个家。
  黎青禾最讨厌别人抢她的东西,哪怕她从来不用,也不可以被抢。
  可是这个家里,最近更空旷了,只有她和苏暗。
  从起初的不习惯到现在默认两人一起吃早饭,一起放学回家,倒真有了种同伴的感觉。
  但黎青禾的理智仍旧很抗拒接纳苏暗。
  苏暗到她家来这件事就像是她的父母在对她做服从性测试,接受一个苏暗可以,那以后呢?
  张暗、李暗、王暗是不是都会以不同的方式进入她家?
  这样的生活,无休止的。
  黎青禾觉得疲惫,也没再去跟苏暗搭话,回家以后就直接进了房间。
  直到她卧室里的灯亮起,苏暗才摆好两人的鞋,借着门缝下微弱的灯光回房间。
  苏暗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失落,没有精力再去做讨好谁的事。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一张数学卷,一张物理卷,打开台灯埋头写起来。
  写完以后十点半,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苏暗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晚上她在校医院陪护黎青禾,没有吃东西。
  那些恼人的烦乱失落情绪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苏暗关掉台灯出了房间。
  周倾和黎逍游都没回来,周倾是去了外地出差,黎逍游仍旧在值班。
  家里只有她和黎青禾,苏暗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洗完以后看见角落里闲置着一个泡脚桶,犹豫后打开花洒把泡脚桶冲洗干净,又拧到最大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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