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谦然想到,忍不住微微笑起来:“沈老师很喜欢,她常常喝,但到现在也没舍得喝完。”
  “哎呀,那要坏掉的,你让她放心喝,外婆还能做新的。对啦,这次给你打电话呀,是想问问你,小沈吃不吃辣呀?”
  “嗯,她爱吃。”
  “好啊,好,那外婆就给你们都做一些辣椒酱,什么时候你和小沈一起回来拿啊?”
  谢谦然迟疑片刻,应许道:“好,今年过年吧,今年过年我和沈老师一起回来。”
  她想沈沂水过年应该没有地方回,虽然两人不住在一起,但总能一块回家看看老人,一起过年吧。
  她想到这里,忽然又联想起那些感情不睦,却因为要共同赡养老人而不得不一同回家过年的夫妻,被自己吓了一跳。
  外婆在电话那头道:“好,那你记得和小沈说啊!千万不要忘掉,外婆过年要看到你们一起回来!”
  谢谦然连声称是。
  挂断电话,她自然地开始想沈沂水。
  从喜欢上沈沂水开始,她的想念就没有停过。
  最近因为各种矛盾或分别,想念的情绪不减反增。她处在甜蜜的痛苦中。
  上班和上学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至于被想念压垮。
  但外婆和沈沂水联系起来,让她想到家,想到那些以亲人的身份亲密度过的日子,想到某一年过年,她看着昏黄灯光下陪外婆包饺子的沈沂水,那时候就想让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不知道沈沂水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也想念她?
  -
  沈沂水当然不可能完全不想起谢谦然。
  事实上,如果此时谢谦然抬头向餐厅对面看去,会发现她的车就停在距离自己不足二十米开外。
  沈沂水工作很忙,谢谦然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小部分,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一小部分在她的生活中很特别,沈沂水也不能否认。
  毕竟她的所谓家人,几乎都并不与她保持十分亲密的联系。
  生她的父亲自不必说,母亲那边的亲戚,虽然愿意尽抚养她的责任,但在外祖母去世后,也就渐渐断了联系。
  谢谦然是个很奇怪的存在。
  她身上有很强的“家”的感觉。
  沈沂水平时称呼自己居住的地方为“家”,意思是那是一个可以住的空间,摆放着自己的东西。
  但直到谢谦然住进她的家里,她才明白“家”的意思不止于此。
  那是一个蜗牛壳一样的地方,有温暖的体温,想起来从身体到心都会变得柔软而温热。
  有为她而留的灯,为她而热的饭菜,有整齐摆布的零食,有人——关心她一切的人。
  那是谢谦然带给她的。
  所以虽然她很忙,虽然谢谦然只占据她生活很小的一部分。
  但偶尔回到家里,在书房工作着工作着,看见时钟指向饭点,她会冒出一个不该有的想法:带谢谦然去吃点好的吧。
  然后她才想起谢谦然已经搬走了。
  想起来了,她还是要走到谢谦然的房间门口,看一看空荡荡的衣柜,才肯确定这一点。
  这天是周六,她到律所上班。
  一切如常。
  直到午饭的时间到了,隔壁工位老姚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唉……要不是谢谦然高三了,真想吃她做的饭。”
  然后另一人也道:“可是之前刚升高三的时候,小谢不也过来吗?最近更忙了?”
  这人看向沈沂水,一脸可怜。
  沈沂水:“……”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因为谢谦然被她拒绝了,拒绝得很彻底,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谢谦然是为了给自己送饭,才给整个律所都送饭的。现在这种情况,谢谦然不再过来才正常。
  老姚却在那头道:“哦,我侄女儿说了,谢谦然学校那边给她派了个新宿舍,方便上下学,她现在不住沈老师家里,做饭也不方便了。”
  沈沂水却是眉头一皱:“宿舍?她不是住同学家吗?”
  老姚怪道:“她要是住同学家,有厨房,还能少了我们的饭吗?小谢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我侄女说了,她之前是在同学家过渡,这周就搬出来了,住宿舍,没厨房。”
  沈沂水自己都觉得自己神经质。
  就为了这一句话,她下班后驱车去到谢谦然学校旁边,绕着大街小巷转了好几个来回。
  居然还真的让她找到了谢谦然住的地方。
  第37章 她的视线不由偏移躲闪起来,这次,明显到谢谦然也察觉了。
  沈沂水是在一栋老筒子楼的楼底发现谢谦然的。
  看到谢谦然的时候,她还愣了一愣,无它,谢谦然身上穿着的,是印着某间餐馆logo的工作服。
  谢谦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一双眼睛底下都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怎么可能不疲惫,筒子楼建在闹市区,底下都是夜宵店,住在这里,晚上不可能睡个好觉。
  沈沂水有那么一点生气。
  她跟着谢谦然,开车到了后者工作的餐馆门口。
  一间烤肉店,晚上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门口挂着营业牌,上面写着“营业时间:13:00-2:00”。
  透过落地橱窗,能看见谢谦然端着盘子不时走过。
  偶尔稍有喘息的时间,她会停在走道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签本——上面大概记着单词或是什么知识点——默记一会儿。
  但也不过片刻,很快又陷入忙碌之中。
  沈沂水不知道看了多久,心里一直闷着喘不过气。
  她想到自己高三的时候,光是应付学业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她所见到的学生们也不外如是。
  为什么谢谦然却要这么辛苦?
  她有些后悔,如果当时谢谦然表白,她拒绝的不那么决绝,或者采取些怀柔政策,那么此时谢谦然至少不需要在餐馆端盘子。
  许久之后,客人散去,谢谦然和她的同事们开始聚在一起吃饭。
  其实也就是吃剩下的烤肉。谢谦然坐在角落,她的其他同事们有说有笑、边吃边聊,她却只顾往嘴里塞东西,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便朝后厨走去。
  她很久没有出来,沈沂水于是将车开到餐馆后门,果然在那里看到有些呆滞的谢谦然。
  两手插在口袋里,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墙壁出神。
  人在累极了的时候,就会像这样积蓄能量。
  沈沂水心里郁郁的情绪不断累加,她甚至已经在脑中盘算,要不要下车,把谢谦然带回家,别再让她待在这个地方浪费生命。
  可是上次提出这一点时,谢谦然却拒绝的那么果断,而且——
  沈沂水扶额。她实在有点害怕谢谦然再对她来一次正面告白。
  正在这时,她看到谢谦然接起来一个电话,表情骤然便从疲惫变得精神满满。
  沈沂水反应了片刻,便明白过来,那是外婆的电话。
  分明只是语音而并非视频电话,谢谦然却始终保持着温顺平和的表情,直到电话挂断。
  据说人在接电话时,表情会影响到语气。
  沈沂水猜想,谢谦然同外婆对话的语气一定十分温和。
  谢谦然挂断电话,回到餐馆内。
  沈沂水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近两小时之久。
  调转车头,沈沂水正打算离开,手机忽然收到一则短信。
  谢谦然发来:“沈老师,外婆准备做入冬的辣椒酱,给你留了份额,过年一起回家取吧?”
  沈沂水看着短信上的“回家”二字,怔愣许久,直到听见喇叭声,方才发觉自己一个急刹挡住了整条小路。
  她收拾收拾心情认真开车,一路上脑中却不断出现谢谦然发来的短信。
  过年……她在谢谦然的外婆家,已经过了两个年,这个年不去过,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过个年而已,谢谦然总不能抓着她在外婆家表白吧?
  她终于自己说服自己。回信:“行。”
  单一的日子过得很快,重复,重复,一转眼,旧年便将换新年。
  秋天到深冬的这段时间里,沈沂水偶尔会路过谢谦然工作的餐馆,但她并不进去,只是在对面的车位上停一阵,又离开。
  而在谢谦然的视角看来,她和沈沂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她每一天都很想念沈沂水,这种想念几乎无处消解,只能通过日记的方式倾泻于纸张,以防止一个忍不住,流露到沈沂水面前去。
  隔日就是新年,沈沂水发了信息,说中午会来接谢谦然回家。
  谢谦然于是一大早爬起来,把一头长发扎了又放,几件衣服来回换。
  直到付蓉都看不下去,把她抓到自己的行李箱前,从里边一件一件地掏衣服出来,在谢谦然身上比划。
  最后她给谢谦然挑了一身简单干净的装束:上身是明度极低的酒红色衬衫,系一条经典红黑配色领带。下身则一条黑色曳地休闲裤——其实裤子本身不曳地,但付蓉实在比谢谦然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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