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沉默片刻,她又道:“姐姐,我能这样叫你吗?”
沈沂水这下睁眼了,侧过头去看谢谦然,正对上黑夜里头一双更加黑亮的眼睛——谢谦然也正侧躺着看她。
沈沂水:“……你叫都叫了,我还能说不行吗?”
谢谦然眼睛似乎弯了弯,她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说不行。”
沈沂水想起两人初见时剑拔弩张的气氛,谢谦然甚至被关在小区外,抱着箱橘子可怜巴巴的,她也笑起来:“那时候我也没同意你住进我家,你不也来了。”
“我那时候不知道,挺不好意思的,后面我一直在想,早知道就不来打扰你了。”谢谦然低声道,但她又说,“可是我现在挺庆幸我厚着脸皮来了,要不然我就不能遇见你了。”
沈沂水没有说话。
但她也没有转身,仍然是侧睡着、面向谢谦然的姿势。
黑夜里两个人的轮廓在彼此的眼睛里都有些模糊,但两个人都还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对方。
许久之后,沈沂水也说道:“我也很庆幸。”
谢谦然眼睛微微弯了弯,她心里已经觉得很满。
但沈沂水还给了她更多,她的手指攀上些许温热的触感。
沈沂水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外婆的事,我很抱歉……”
谢谦然手指蜷缩了一下,也握住沈沂水的手。
她摇了摇头:“姐姐,我才是要道歉的那个。对不起,当时你分明是为了我才离开,我却一点也不能理解你,还说了很过分的话。”
沈沂水紧握了一下她的手:“不要把不是你的错揽到自己身上。那时候我突然离开,你会生气才是正常的。我当时做决定的时候,没有想到外婆会……”
谢谦然沉默了许久,扯了扯嘴角:“这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照顾好外婆,谢志强一直纠缠她,我却不知道。”
“……如果那时候我还在……”沈沂水道。
谢谦然摇头道:“不要想了姐姐,我已经不想了。外婆对我说不要想。”
沈沂水也扯了个笑:“是吗?”
谢谦然缓缓道:“是啊,外婆还对我说,她知道我喜欢你。她让我们不要担心她会不同意,她只想要我们开心。”
沈沂水眨了眨眼,嗓子有些干涩:“听起来,真的很像外婆会说的话。”
谢谦然笑了笑:“外婆真的和我这样说的。”
一片漆黑里,她的眼睛亮得很厉害,是因为有些湿润。
“但我听到了,还是很难过。难过的时候,我就很想你,想你的时候,我又总是在想自己对你说的那些话,我很害怕那就是我和你最后的交流了。”她缓缓说道,“所以我报了法学,来了北京……我填志愿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能够和你产生交集,哪怕只是同一所院校的交集,我也想要。”
沈沂水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谢谦然又道:“然后我来到京大法学系,没过多久,真的和你产生联系了——我在电视上看到播报你们律所的新闻。
“你都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有多开心。当时我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但我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我知道怎么样能够见到你了。”
沈沂水仍旧沉默着。
谢谦然也仍旧自顾自道:“不过当时你们律所不招人,我第一次自荐简历的时候,hr还说我的履历不够漂亮。后来我就去各种地方找实习,刚巧我上一段实习刚结束,要开始毕业实习的时候,就收到了这间律所招聘的消息。”
沈沂水这时终于开口道:“你来这里,是放弃了之前那些实习经历铺好的大路,走到小路上来了。”
谢谦然笑道:“我不在意啊,我本来也没有想要取得多大的成就。我只想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只是待在一起也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却就此说不下去了。
因为沈沂水凑近了过来,很近,近到她们之间没有相隔任何距离。
用直白的语言来说:沈沂水吻了她。
这是一个很突然,又很浅的吻。
像蜻蜓点水,沈沂水忽然靠近,又忽然离开了。
是因为世界在谢谦然的感受中仿佛忽然静止,她才能确定方才的一吻不是错觉。
可是一切结束得好快。太快了。
她舔了舔嘴唇,从胳膊到后脑勺都有些发麻,但发麻之后,便失去了对方才触觉的记忆。
她的脸在发烫,握着沈沂水的手也是,但她不肯放手,而且还大胆开口道:“可以再亲一下吗?”
沈沂水有些好笑,她也确实笑了,眼睛弯得好像月牙。
她难得笑得这么开心,谢谦然看得也好开心。
但她紧接着说:“不行。今天的份额就到这里。”
谢谦然有些不满地低声道:“怎么还有份额。”
但沈沂水又轻笑了一声,对她说:“好了,快睡吧,问题宝宝。”
谢谦然发烫的头脸就又开始有点发晕。
她也低声道:“好吧,姐姐,晚安。”
“晚安。”
谢谦然就这样紧握着沈沂水的手,在心脏快要满溢出的幸福感中沉沉睡去了。
第52章 “那我也回省城,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一夜无梦。
天明时分,手心传来的动静让谢谦然醒过来。
她迷迷瞪瞪地睁眼,就看见沈沂水有些无奈的眼神。
“起床了,先把手放开好不好?”沈沂水轻声道,像怕将她吵醒。
谢谦然确实也有些没太清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手心里紧紧握着什么——那是沈沂水的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看见沈沂水的手背上五道深深的指印。
谢谦然的脸开始发红。
沈沂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几眼,终于没有说话,兀自去洗漱了。
她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见谢谦然人已经站在厨房,空气里飘来煎培根的香味。
似乎听见她出来的声音,谢谦然敏锐地回头,对她微微一笑。
谢谦然身上还穿着围裙,是沈沂水买的,深灰色,没有图案。因为不做饭,沈沂水平时几乎不穿。
没想到在谢谦然身上那么合适。
见沈沂水一直站在原地不说话,谢谦然主动道:“姐姐,我做了早餐,你的那份已经在餐桌上了。”
沈沂水这才回神,坐到餐桌前开始吃早餐。
烤吐司、煎培根、白灼生菜。
搭配得很齐全的一餐。
沈沂水租房子时考虑最重的问题是采光,所以此时虽然才七点,阳光已经从窗户照了进来。
室内一片通透,金黄色的阳光有那么一道正正好照在沈沂水面对着的开放式厨房旁的承重墙上。
说实话她很久没有关注过阳光,当然也很久没有关注过早餐的营养搭配——来北京之后她甚至放弃了自己必吃一日三餐的习惯。
但是今天阳光刚好照在承重墙上,室内充斥煎培根的香气,谢谦然端着盘子从开放式厨房走到她对面,放下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姐姐,我好久没做饭了,你觉得怎么样?”
沈沂水心中也像被阳光照射着,很通透,她轻声道:“很好。”
天气很好,直到两人赶赴律所上班时都是这样。
但律所中的众人似乎感受不到天气的好与坏,办公室中只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死寂。
这些人里以董律为最不正常。
往日总是趾高气昂端着咖啡杯在办公室中来回巡视的他,今日却只是在座位上静静地坐着,眼周青黑一片。
沈沂水收拾好材料,宣布道:“今天我们要和总部连线,大家都到大会议室去。”
谢谦然跟在她背后,率先向大会议室走去。
众人缓缓接连起身,走向会议室前无一例外都朝董律的方向看了看。
董律脸色铁青,但见人渐渐散尽,也只好跟着进了会议室。
大会议室中人坐齐后,沈沂水拨通了总部的视频通话。
总部的办公室里也坐满了人,人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但当她们的视线从分部的视频画面上扫过时,人人脸上的表情又都空白了一瞬。
导致这片空白的“罪魁祸首”谢谦然默默地抬起手,小幅度地同总部视频中的熟人们打了个招呼。
总部主事的创始人之首贺律,平时并不露面,不知道谢谦然的存在,也并未发现自己身后众人的神色变化。
她切入正题道:“感谢大家的参会,今天我们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决定一下董律师的去留。”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都再度严肃起来。
董律脸上的表情已经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青好几度。
贺律并不关注他,道:“下面请沈沂水介绍一下她在分部的调查报告。”
沈沂水于是将她四年里的观察报告投屏共享,缓缓向参会众人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