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的愤怒不比关自西少,这种愤怒从发觉关自西拉黑删除他之后就开始弥漫,充斥全身,他找遍任何一个地方,甚至怀疑关自西是否被赵峰找了麻烦。他用尽所有力气和手段去找关自西,然后发现他竟然对真实的他一无所知。
  无力和被戏耍后的愤怒,在打通关自西电话后听到一句“我们不要再联系了”。陈崇最后一丝理智被这句话彻底冲断。
  陈崇逐渐意识到,他渴望关自西更甚于渴望解脱。
  他想到如果自己死了,关自西不会为他守寡。关自西会有其他喜欢的人、会和别人接吻上床。
  陈崇便不想那么轻而易举的去死了,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越愤怒,陈崇就越想要从关自西身上得到获取,想要得到他的全部,想要关自西的全部。
  “你害怕了?”陈崇嗓中发出沉沉的笑声来,逐渐将关自西困于一隅之中,他笑着笑着平下气息,长舒出一口气来。
  “做事情是有代价的,既然你主动惹了我,就别想一走了之。”
  “我不会放过你的。”
  陈崇挑起关自西的下巴,指尖下的人微微颤抖着,他用干涩的唇在关自西唇角边摩挲、亲昵地蹭蹭。
  诡异的让人浑身颤栗。
  “滚开!”
  关自西回神过来,横眉抬手一把推开他,冲回家里,把门反锁锁紧。他心神不宁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想要喝口水压压惊,却恍然发现手上湿漉漉的,定睛一看,竟然是黏糊糊的血。
  一掌心的血。
  关自西愣神,想起刚刚自己推了陈崇的胸口一把,又联想到陈崇苍白毫无血色的唇。
  寻常时候,陈崇怎么可能被他一推就开了。
  他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
  关自西越想越后怕,冲到门口,又害怕打开门后,一切都将变得不可收拾起来。踌躇之间,关自西还是选择打开了房门。
  门外没有人。
  滴滴鲜红血迹延伸到电梯内,人已经走了。
  关自西咬咬牙,坐着电梯下楼,血迹到门口便断开了。不知道陈崇往哪个方向走了,冷冷的夜风吹得他脸发僵,关自西独自站在岔路口打转了片刻,点上根烟魂不守舍地回去了。
  第37章 一瞬间
  37
  “你要不要命啊!你现在就想死是不是!不是就他妈的失恋吗?!”
  庄畅恨铁不成钢地冲着陈崇大吼,吓得两腿至今还在发软,他刚这么威风完,旁边的护士立刻厉声制止。
  “请不要在医院大声喧哗!”
  庄畅腿更软了,连忙弯腰鞠躬和人道歉,小声地说了好几遍对不起,扭头咬牙切齿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陈崇,小声数落着他。
  陈崇正在输血,闭着眼小憩,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难得任由庄畅骂了。蓝白色病号服内缠着厚厚的绷带,几乎要包裹到全身,他眼下乌青似乎更深了,陈崇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能不能别吵了。”陈崇听多后有些不耐烦,蹙蹙眉。“我没打算寻死。”
  庄畅知道陈崇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说假话,听到这几个字心顿时坠回肚子里,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他别扭地坐下,愤愤给陈崇削苹果,一边削一边吐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要是让我妈知道了,你就等着她骂死你。”
  “那你就别让她知道。”陈崇淡淡道,身体因失血过多有些无力,连带着声音气势都疲软不少。
  “别削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学校吧。”陈崇冲他摆摆手,让他快点回去,最近刚开学,辅导员的假更是难请,庄畅晚上能溜出来已经是仁义尽致。
  庄畅犹疑地看看他:“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陈崇懒得废话:“你有假能夜不归宿吗。”
  “……不能。”庄畅嘀咕道,收拾收拾东西从病房出来,出去后在前台护士处反反复复叨叨了快十分钟,叮嘱她们一定注意好陈崇,这才走了。
  病房里陡然安静下来,双人间病房,另外一张床的原主人下午进了icu,暂时还没有安排新的病人住进来。
  陈崇身上的绷带纱布缠得很紧,甚至有些勒得喘不上气来,他沉沉呼出一口气,盯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医生怕他乱动,崩断了缝合的针线导致伤口再度裂开。
  因为陈崇是感受不到痛的,他是个少见的痛觉缺失患者。
  小时候学习走路会摔倒浑身淤青乌紫直到爬不起来,童年学习骑车的时候膝盖手肘擦破很多层皮,长大后碰上打架也是最不要命的那个。
  有的人感慨:“陈崇,你好厉害啊!就像钢铁侠一样,一点都不怕痛!”
  有人羡慕,觉得这是馈赠。
  唯有陈崇明白这是一种惩罚、天谴。八岁那年他感知不到父亲攥疼他时释放出的求救信号,长大后丧失对“痛苦”一词的理解与感知。
  陈崇不明白什么叫做很痛苦,他每天定时定点睡觉起床,午夜梦回时会想起幼时的快乐记忆,会想起父母双亲双双死亡的夜晚,睡醒时眼角会有干涸的泪痕,他却不明白痛苦是什么。
  是眼泪还是噩梦?
  十三岁那年陈崇意外获得了一把刀,是一把好刀。陈崇宝贵这把刀,为他打磨刀刃、保养,替它做修护。
  刀是野蛮的,富有抗争意义的一种武器。也是能够清晰证明陈崇还活着的证据,手握刀柄刀刃朝内,看着鲜血从绽开的皮肉中缓缓流淌,他发现生命是流动而非静止。
  十五岁的时候陈崇用自己的鲜血为这把刀开了刃,在他掌心留下道会跟随他一生的狰狞疤痕。
  每当陈崇觉得自己应该痛苦的时候,每当陈崇再次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还能称之为活着的时候,刀会给他答案。
  陈崇预设的人生中,等他了却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打造重组一辆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机车,他会选择用这把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会是一眨眼的事,没有疼痛没有牵挂于是没有恐惧。
  这是把好刀,能够证明他活着又能带他解脱。却无法告诉他什么是痛苦。
  至今,陈崇依旧不明白什么是痛苦。
  而他决定选择放弃解脱,若是草率地死了,陈崇这个名字将在关自西未来几十年的岁月长河中逐渐淡化,关自西不会记得他,关自西不会只属于他。
  以至于他流了很多血,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陈崇第一次后怕,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畏惧死亡。陈崇竟然也怕死了,怕闭上眼后就这么和关自西草草结束。
  在这个午夜,陈崇认定他将会和关自西纠缠不清一生,恍然间回忆起那晚关自西对他说的话——“在很多个瞬间里,你都想把一辈子都拘他身上,死心塌地的缠着。”
  比起陈崇执着十九年的痛苦命题,领悟到喜欢关自西仅仅需要一个瞬间。
  关自西自那天以后没有再见过陈崇,他把家门的密码换了,家里那些属于陈崇的东西却还是没舍得丢,他将它们统一放进纸盒里,塞进了那个充满奢侈品袋的客卧。
  将这些腐朽的过往锁了起来。
  在应酬社交来往间,他咽下昂贵的酒水,望向窗外某只腾跃而过的飞鸟时也会想起陈崇。陈崇的身影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安静的、冷漠的、烦躁的、性感的。
  这个错误成为了一种诅咒,每夜都会寻着他压抑克制的想念寻到梦里来,最后化成滩带有腥气的黏腻的欲望。
  关自西想要忘记陈崇,却又忍不住想那晚陈崇带着血淋淋的伤口去了哪里,身体是否康健,那个发烧到四十度都不会去看医生的傻叉。
  可关自西仔细想想,陈崇不舍得的究竟是在他眼前展现出的、光鲜亮丽的他,还是内里灰扑扑的他呢?
  这么一想,关自西便觉得没有什么好再留念的。陈崇所说的“代价”并没有快马加鞭的出现在关自西眼前,它们都随着这由谎言酿造的错误随风而去了。
  直到关自西再次遇见陈崇。
  这是继上次家门口一别后,时隔两个星期再见。
  在江市一家私人会所。
  这两个星期关自西做了不少事,他越来越想往上爬,想将身边能够为自己提供支撑的人都变成登云梯。虽然曾经和李升玉有过龃龉,但关自西依旧只花两个星期,就将他变为了所谓的朋友。
  李升玉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工于心计又擅长伪装。经历过那十三天的沉淀和思考后,关自西不再畏惧被人戳穿,他和李升玉敞开天窗说亮话、做交易。
  执着弄清关自西与关向南究竟有什么关系的人,十有八九是想利用他结交关向南。关自西给不出资源和渠道,却十足十地了解关向南,他帮助李升玉结交关向南,李升玉助他更上一层楼。
  李升玉和关自西的突然要好让卓一然很纳闷,但和李升玉结交于卓一然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常行走的卓一然、mila、关自西三人行列,又添上了李升玉的名字。
  李升玉做东,在私人会所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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