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陈崇抱着臂,无声望他:“开刃吧。”
“什么?”
“可能觉得只有见过血的刀才能被称作刀,杀过人的刀才能有刀魂。那时候很流行武侠小说,我也会看。”陈崇平静的语气中,给关自西展现出的不过是个青少年时期犯中二病的马大哈形象。
活灵活现,就像是马上要站在关自西面前动手结印了。可关自西完全笑不出来,他知道这不是实话。
关自西抬眼,十分识相地暂停了这个话题,没有追问,也没有质疑他的说法。
关自西情绪低落的垂着头,又为自己点了根烟,悄无声息地抽着。片刻后,又听见陈崇的声音。
陈崇说:“你不该来。”
关自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两秒,抿着唇不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寂片刻,关自西开口说:“但是我来了,还和你上了床。”
“上床就是喜欢吗?”
“我没有想过和陈聿溪上床,我那时候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我觉得他那样的人很恶心,很想吐。”关自西辩解着。“我来找你,是想和你……道歉和好。”
他终于说出这四个字了,心惊胆战地等待着陈崇的回答。
陈崇隔着他两米,光影下用力地顶了下腮。
陈崇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走上前来将灯熄灭:“不重要。”
“你要睡了?”关自西现在觉得很清醒,觉得陈崇此时此刻就像是干完就走的混蛋,但是这样混蛋的事儿他干得多了,也没资格讲陈崇。
“明天要上课。”陈崇停顿。“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陈崇躺在床上,背对着关自西,声音平而静,甚至透露出一股几近死气的淡然和冷漠:“关自西,我可以坦率地承认,你曾占据过我生活的百分之一百,但不是现在。我没法围着你转了。”
“明天天亮后就走吧。”
陈崇话音落下,一双手便从背后环住了他,箍得很紧。
“我围着你转好不好?”关自西的脸压在他的背上,能闻见陈崇身上和自己身上飘出来的相同的沐浴露香气,香气因子被温度烘上来,踏实且好闻,应该是一种足以让流浪汉闻到就想哭出来的……家的味道。
陈崇觉得心脏上有蚂蚁在爬,啃食着,弄得他浑身发痒,而蚂蚁的牙齿上或许又沾上了某种毒素,使得他疼痛难忍。他想要说没意义、没必要,却还是推不开他,他今天推开关自西很多次了。
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陈崇竟然开始有点后悔,后悔今晚的一切。没有想过关自西会那么笨,不是很讨厌他吗,不是不愿意和他上床吗,不是说很怕疼很要面子吗。
围着他转,围着他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定时炸弹、围着他这个精神病转。
陈崇久久未言,身后却传来绵长稳定的呼吸声,关自西太累了,安静地睡了过去。
陈崇翻过身来,静静注视着关自西的脸。关自西的手还抱在他腰上,睫毛服帖的垂着,他睡得还算安稳,陈崇翻身都没有感觉到,甚至还顺其自然的贴近陈崇几分,唇瓣贴近他,蹭过他的喉结。
像羽毛一样。
睡着后的关自西收起一身的刺,乖顺且平和。陈崇脑海中忽然翻涌出各种神情的关自西,最后落在不久前一塌糊涂的哭叫的神情之上,他注视了关自西很久很久。
久到像是要把关自西刻在他黑沉无光的瞳孔上。
陈崇也像羽毛一样。
睡梦中的关自西觉得嘴上痒痒的,下意识腾挪了下位置,然后羽毛消失了。
第63章 把刀收起来
63
昨晚和陈崇做到半夜,再加上关自西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于是他在陈崇的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床单、被套、枕头上沾着陈崇的气息,莫名让他觉得很安心。
中间关自西醒来一次,碰见陈崇起床,陈崇说他去上课,他迷迷糊糊嗯了两声又继续睡,等他彻彻底底清醒的时候,去客厅翻找自己的手机,发觉已经晚上七点了。
关自西有种自己睡断片的错觉,站在陈崇家里打量很大一圈,人都是懵的。
沙发上还没收拾,深一块浅一块的地方已经干掉了,他寻思着要不要替陈崇把沙发套拆下来扔洗衣机洗了。
活还没干,又寻思着陈崇住的一居室太小了,要是他要住进来的话,放不下他的衣服和其他的饰品。
陈崇让他走,天亮了就离开。
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关自西觉得这没办法,怪只能怪天黑得太早了。想好解释的说辞,关自西便越发心安理得起来。
虽然他还是没摸清楚陈崇对他是个什么态度,昨晚的对话最后停留在“谁围着谁转”的话题上。关自西从某种程度上很难理解陈崇所说的“百分之一百”是什么意思,人是复杂的动物而绝非一颗有固定轨道围着谁转的卫星。
陈崇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关自西思考片刻,开始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从他到达陈崇家门口开始,陈崇的每句话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在他脑袋里活灵活现地演了一遍。他回味出陈崇居然是说了句脏话的,可能是真的有点生气。
慢慢到后面,关自西的脸开始有点红,可能睡得太久也有部分这个原因,他两条大腿的根儿都还隐隐约约带着点抽筋的酸胀,抻一下就疼。
真凶啊陈崇,就跟一辈子就做这一次爱似的。关自西揉了两下大腿,心里叹着口气吐槽,眉毛却压不住地扬。
关自西又起身在陈崇家里转了一圈,发现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用的牙刷、杯子、沐浴露、洗发水都被陈崇放在远处,安心许多,至少说明陈崇从来没放下过他。
关自西在客厅躺着玩手机玩到八点,陈崇还没回来。
他想给庄畅发个信息问问陈崇有没有去找他,可稳稳当当的手突然间不知为什么抽了下,手机砸下去飞出去很远,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关自西心扑通扑通跳了半天,他努力平静下来,去捡手机。
屏幕裂了。
突然间,关自西猛地蹿出股不好的预感,心里突突一跳,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下来,冲进卧室掀开陈崇的枕头。
……刀呢?
刀去哪了?!
关自西扒着床头的缝、趴下看床底,将床附近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把刀,他又去翻陈崇用来存零件的柜面,没有、通通都没有!
书桌没有几个抽屉,他一一拉开,里面也没有。
此时此刻关自西已经浸出满身的冷汗,他双手撑在书桌上,光是想想自己的腿都在打颤、发软,汗水缓缓淌过溜进眼睛里,他紧紧抿着唇,眼前花白。
关自西越想越怕,没什么力气地坐在凳子上平复。桌面上摆着陈崇的电脑、笔记本,还有三层高的小书架,里面摞着各种各样的书。
他下意识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以缓解发软的腿,拼命宽慰着自己,想可能是他自己吓自己,可刚刚复盘过的、陈崇的古怪之处都顷刻间涌了上来。关自西手猛烈一抖,被随意扔在桌上的笔记本重重摔在地上。
夹在最中间的薄薄一张纸从中轻飘飘地坠落。
关自西拾起来,透过纸面能发觉上面写了东西,慢慢地展开,是陈崇的字,用来写字的笔还随意地丢在书桌上。
关:
首都北安区长华街道安华小区1003室。房产在我名下,钥匙在书桌第二个抽屉里。银行卡在第一个抽屉的皮夹里,两张银行卡,密码是000427。
关自西捏着这张纸,手指止不住地抖,他读着读着,汗顺着鼻尖缓缓滴落在纸面上,纸面上有好几行字被划掉,这是一张没写完的草稿,最后的那行仅有半句,被划得很严重,半个字形都分辨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关自西把这张纸重重摔在桌面上,拿起手机不管不顾地冲出门,他急切地先给庄畅去了个电话,发现庄畅也不知道陈崇去了那里,身体寒下一半,声音干哑几近撕裂:“去找,去他平时会去的地方找。”
庄畅听出不对劲来,当即反应过来,急匆匆从学校出来,给关自西发了几个陈崇可能回去的地方。
关自西又给卓一然打了电话,让他找人,做完这些,关自西身体还在止不住地抖,他将手机塞回兜里,跳上路虎打了急转掉头,车身风驰电掣飞了出去,留下道灰沉沉的烟。
十月底的夜晚降临得相当快,六点出头时,整座江市就已经被笼罩在黑夜之下。
陈崇跨坐在楼顶的护栏边缘,用特殊砂纸仔仔细细地磨着刀刃,细心地为反光的刀面擦上泛光的刀油。
一把锋利且闪烁着冷光的刀,他在手中仔细把玩了很多遍,似是在试着刀是否趁手。
陈崇对着对面大楼的广告牌照了下刀身,刀身在广告牌莹莹亮光下被渡上层红色的膜,鲜红的光同样照在陈崇冷硬的脸上,他紧紧抿着唇,利落将刀收回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