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画面戛然而止,卡在周乐乐圆润的面孔上。
“我操!!周止我操!!!”李萌发出震天的叫喊,周止蹙眉,骂她疯了吧。
“年锦爻!他妈的!”李萌毫无形象了,她探出身体,激动地反手去拍椅背:“是年锦爻!!!”
周乐乐的小脸卡了两秒,消失了,微博画面闪了出来,几条叠了亮红色【爆】字的词条争先恐后,跃入周止眼底——
年锦爻 回国
年锦爻 金棕榈含金量
《白菓》 年锦爻 同性恋
《白菓》是年锦爻的出道作,距今已经八年。
由于影片台词晦涩,画面光影昏沉,拍的时候就是冲着奖去的文艺片,丝毫没有考虑过商业视角,以至于只有极少数的老观众才会注意到这部因影片偷跑,舆论一边倒,差点让年锦爻被提出提名的老片子。
这部片子能跟着上热搜,恐怕也只是因为年锦爻回国,粉丝影迷到处向路人宣扬他过往的冲奖战绩,加之《白菓》里年锦爻为艺术献身,又有同性恋情节作为爆点,才被人点了上来。
周止面孔上神情一僵,拇指颤抖了一下,暗灭了手机。
第4章
“行了,给我坐好。”周止拍了下李萌的手,拽着她把人扯了回来。
他们来的这个机场并不大,给年锦爻接机的人多到堵了整个机场大门,粉丝本来就够多了,这阵仗又吸引了不少路人,已经有不少人弃车跑去围堵。
人叠着人,成了流动的墙,从围城外看过去,显得分外密集、可怖。
李萌不让人省心,周止重新点火跟着前车尾一点点挪:“这里这么多人,万一被拍到就麻烦了。”
“这时候谁顾得上拍我啊,”李萌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把车窗滑上去,她靠上座椅点开微博,随手点开一个直播号。
没找到耳机,索性将声音调大。
周止在前面专心开车,直播里断续的嘈杂声伴随几秒的网络延迟响起。
“年锦爻啊啊!!!年锦爻!”
“我爱你!我爱你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络绎不绝,生生吼成核嗓,还夹杂许多人喜极而泣的喘息。甚至不用李萌调大直播音量,想要透气的周止刚滑下点车窗,就被阵阵声浪扑了个劈头盖脸。
周止只好把窗户关上,他面色不算很好,侧过脸动了下嘴:“声音小点儿,耳朵都他妈要聋了。”
李萌充耳不闻,一只手捧着手机,另一只手托腮,油然而生地感叹:“我看了年锦爻刚拿下金棕榈的那部电影节选,真帅啊,络腮胡都挡不住的帅。”
“哎!”她忽然抬头,探过身体来问周止:“周哥,你不是跟年锦爻一起拍过戏嘛,你说他原生就这么帅啊?整过没?鼻子真不真?”
周止不作应答,专注地开车。
李萌拍他两下,都得不到回答,觉得没意思,撇嘴坐回去。
直播中人群轰动,无数闪光灯伴随着“咔嚓”的快门响动连成浪一般的白色波光。
贵宾室被保全序然围出的通道终于有了动静,完全不需要李萌调大音量了,也无需周止放下车窗,音浪直接穿透玻璃,毫无阻隔地响起来。
“年锦爻!!年锦爻!!年锦爻!!”
接机的人恐怕有他粉丝后援团,口号喊得分外整齐。
年锦爻暴露在镁光灯下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从不参演电视剧,也不接真人秀,只活动在影圈。
这次或许是由于他的归国是所有人暌违已久,所有影迷都来了。
换做往日,年锦爻的影迷是绝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给他接机。
车流又不动了,周止看了眼时间,担心人太多会误机,他短暂犹豫,一把抓起外衣扔给李萌,叫她拿了东西下车。
“啊?”李萌还没等到直播中出现年锦爻的身影,茫然地抬头:“现在下去吗?”
“走,人太多了,一会儿更难走。”周止已经开了门拿她的行李,李萌套着他的风衣,鼻梁上戴的墨镜被周止取下来。
“别带了,太显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明星啊,你去看哪有傻逼室内戴墨镜——”
他的话被叫喊打断,人潮一下朝内缓慢涌动起来。
李萌卡顿的手机有了声音,她连忙拿起手机一看,晃动模糊的荧幕上从通道深处走出一道高大的人影,扣了顶帽檐宽大的渔夫帽,鼻梁上夹着一副全黑墨镜。
她指了下屏幕上,一摊手看周止。
周止立刻闭起嘴,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李萌吐了下舌头,被他一掌扣来一顶鸭舌帽。
周止拖着行李箱走在李萌前面为她避开机场出口拥挤的人流,机场警力已经赶来,秩序逐渐恢复。
机场大门不止一个,周止带她绕路走了没什么人出来的小门,年锦爻从贵宾通道走了,不少人流也跟着他一同离开。
机场那股震耳欲聋的暴烈声音一下就静了,但还在脑袋里荡着,在墙壁间回穿。
巨大的噪音后,这股漫长的安静竟显得有些诡异,夹杂欲盖弥彰的凶猛。
搞得人心惶惶。
周止后颈发凉,喉头也干痒,烟瘾犯了,不舒服地摸了下脖子,带李萌去过安检。
在安检口,李萌从他手里接过证件,关心地说:“周哥,你又要开车回去啊,路上慢点,我看今晚要下雨。”
“嗯,”周止拳了手掩在唇边咳了两声,“进去吧,快登机了。”
“好,拜拜哦。”李萌跟他挥了挥手,笑得很甜美,还没笑几秒,声音倏地顿住。
“怎么了?”周止下意识顺着她顿住的目光回身看去。
机场大厅铺一条金属盲道,将完整的大理石地面一分为二,白纸灯光瓦数很大,路面微微反射出晃动人影。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一手随意地插进裤袋,另一只手拎着鸭舌帽,垂在身旁随步伐幅度不大地轻轻摆动,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周止所有的情绪霎时烟消云散,他诧异地抬头看向来人,而后浑身蓦地冰凉,如坠深渊。
耳边听到听到李萌抑制不住的尖叫,但周止的身体好像被一根从天坠下的长钉狠狠刺穿,打入地面,一动,也不能动。
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了,口不能言,耳不能闻,几乎快要窒息。
时间的定义截然溃散,逻辑也不存于世。
光线奇亮,机场大厅的地板左右无限、无限地收缩、高速中向后拉长、拉长,只有朝他们走来的男人是不变的,这给人一种眩晕感,导致周止产生了一种错觉。
空间好像错位了。
他们存在于有别世俗定义的时空中。
周止甚至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
是……年锦爻。
年锦爻的头发有些长了,柔软地贴合后颈垂落下去。
他的肤色很白,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四肢比例优越,右手手腕戴着一支高奢广告上的天价手表,在灯光下,在冬末春初阴冷的空气里闪闪发光。
年锦爻穿得不算低调,甚至称得上正式,若非他们找人假扮年锦爻引走了大量关注,恐怕此时他早就被人围堵在机场某处。
黑色的领带细长垂坠在年锦爻胸前,一颗扣子也解开了,敞出坚挺的喉结与半截挺直线条尖锐的锁骨。
他身上不算很薄的沉蓝色衬衫布料在细微的风下稍稍晃动,腰肢在衣料下勾勒出骁劲的窄线,更下面一些又是一条暗沉的西裤与皮鞋。
机场大厅的粉丝散去后只剩下匆匆赶路的旅客,李萌的叫声抑制得及时,只让离他们很近的年锦爻听到。
年锦爻的眼型少见,眼角与眼尾都细,朝下勾,形如柳叶。
他眼皮懒懒耷拉着,唇角保持似笑非笑时上翘的弧度。
年锦爻对李萌的尖叫置若罔闻,一眼也懒得赏给他们,信步从两人身旁擦肩而过。
“我想去要签名!”李萌在周止身后蠢蠢欲动,被他一把捉住,活像徒手抓鸡:“不准去。”
李萌抓狂,说他不懂:“他签名老值钱了好不好!咸鱼能卖四千多呢。”
周止竭力忽视心脏的绞痛,很快恢复镇定。
他回过神来,仍旧铁面无私,推着把李萌送入安检入口:“落地给我发消息。”
活祖宗被送走,周止瞬间就松了口气,提着的劲儿也没了,平直的肩胛也往前含了些,胸肌挺起的衣料显得有些松垮。
太阳没能存活多久,被黑云吞没。
天色转阴,方才李萌还在说下午可能会下雨,但看天气恐怕大雨已经压顶。
周止不着急走。
他眯着眼找了个靠窗的吸烟角,从口袋里拿了烟盒出来,拇指抵着烟盒盖化开,稍收了下巴,抿住唇缝衔了一支烟出来,用火机点燃。
湿冷的空气中飘起淡蓝色的烟雾,在白灯照射下纤毫毕现。
周止的睫毛很长,皮肤很白,灯光在他眼睑下投出灰色的扇形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