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止嬉皮笑脸地给老板认了错,把姿态放得很低,把赵龙虎解约都拦到自己身上,仿佛与公司无关。
周止表情没变化,与他客套:“对呀,我们小赵本领强做事认真,往后去星图了还要麻烦您多照顾、多提携。”
郭柄涛没接他话茬,先看了一旁的何维一眼,才皱了眉,翻了下内袋,没找到名片,才拿了手机边打字边问:“你手机号还是之前那个?”
“对对,您有事儿联系我就行,”周止朗声笑了下,点头。
谁料到郭柄涛径直点了通讯录的存号拨过去,号码是空号的提示就悬浮在三人之间,被遥遥震天传来的蹦迪声震散。
何维都替他尴尬了,周止却截然未觉,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门儿,口齿清晰地报了串号码:“我的错我的错,我给记错了,您留的还是我老早的号,那个手机丢了,就重新办了新的。”
郭柄涛也老油条了,跟着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把他的手机号存进去,说:“空了出来喝一杯。”
“得嘞,那我今天就不耽误您事儿了,先送小朋友回去。”周止从善如流与郭柄涛告别,乐呵呵地推着何维继续朝前走。
“哎!年锦爻!你他妈别疯了!”
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何维正要回头,脚步声已然贴上身后,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出周止怀里,摔到墙上。
何维惨叫一声,揉着胳膊朝周止身边叫:“周哥你——”
“小朋友几岁了?”郭柄涛先一步挡住他视线,笑眯眯地询问。
何维担心周止,但郭柄涛高头大马往他面前一堵,跟堵墙似的,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听到不远处传来隐忍怒火的争执,愈演愈烈。
“操!”周止被堵到墙上,后脑勺撞了一下,嗡嗡地响,他锁着眉:“你他妈有病啊。”
“你给我说清楚,”年锦爻单手按着周止一侧的肩,拉进两人的距离,快要碰上鼻尖的时候停住。
“什么叫你结婚了?”
他呼吸放得很慢,看着周止上挑着看来的眼睛,发出自嘲地哂笑。
察觉到周止的沉默,年锦爻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贴在他的脸上,看似轻柔地捧住他的面颊,炫丽地勾起唇角,漂亮的面孔上放大了一个笑容:“你还生我气是不是?嗯?老婆你好好说,我都会原谅你的。”
周止用力撑着脸部的肌肉,想从他手掌中挣脱,但几番无果。
年锦爻的拇指看似很轻地放在他两侧的颧骨上,快要贴近眼球的位置,弯起眼睛笑道:“我求你了好不好,你说话啊,周止,你别惹我生气好不好?我会生气的,真的真的,周止,老婆……”
他像个不懂事的小孩,被满足了所有,为所欲为地企图掌控世界的全部。
“你要我说什么?”
因为用力,周止的颧骨下已经蔓出红色,在年锦爻的禁锢中,脸颊胀得发热,像只快要爆炸的皮球。
周止轻又很快地眨眼,他靠在墙上,扫了一旁纷纷回避的两人。
“你怎么会结婚呢?”年锦爻爆出不理解的笑,仿佛看透周止又在骗他,笑他天真也无奈地笑他蠢笨:“我们结婚了呀,我们都没有离婚,你怎么能结婚呢?”
一股难以消磨的惊痛自周止颧骨的位置迅速朝整个头骨蔓延,他毫不怀疑但凡再用力一些,年锦爻可以把他的骨头摁裂。
“年锦爻!你他妈搞清楚!”周止痛得忍无可忍,爆出一声低喝:“是你走了!是你他妈一走就走了四年!是你四年里风风光光地拿影帝了!是你他妈屁都他妈没给我放过一个!是你丢下我!”
他“啪”地一声震响,打开年锦爻的手,手指狠狠地点在他肩头,呲目欲裂,眼里的血丝蹦出来红丝丝地挂着:“你大哥来找我让我滚的时候你在哪里?!星图封杀我的时候你在哪里?!文萧葬礼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都要死了,我他妈的都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要死的时候你他妈的在!哪!里!!啊?!你告诉我啊!!!”
他声音抖了一瞬,很快被完美地压住,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周止又笑了,他眼睛里亮着,泪水涟涟地和年锦爻对视:“我有点激动了年老师,对不起啊,没弄疼你吧。”
年锦爻垂下目光,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周止便也笑不出来了,渐渐僵住,把笑收了回去,他推开年锦爻,走过去拉过何维:“失态了,对不起各位,我们先告辞。”
何维已经傻住了,垂着惨白的小脸,丝毫未想过会卷入这样的纷争,也更加不敢去想周止与年锦爻信息量巨大、细思极恐的对话。
他被周止带着朝前走。
“你这是重婚,”年锦爻的声音很淡,寻常地从身后响起。
何维下意识朝周止看了一眼,周止铁青着脸,继续朝前走着。
“我要起诉你。”
年锦爻道。
周止脚步停住,但未回头,扬了声音,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你去告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拉斯维加斯的结婚书就是一张纸,在这里谁会认呢?”
很突然地,他眼前一晃而过已经算得上十分遥远的记忆。
教堂圣洁,牧师慈祥。
象征自由与幸福的和平鸽展翅振飞,两个高大、英俊的亚洲男人站在海岸线随处可见,稀疏平常的小教堂内。
没有人认出他们,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们既得不到父母亲朋的真挚祝福,也未能请到朋友宾客见证那场仅有34分钟的仓促婚礼。
只是彼此相拥,交换着篆刻铭文的对戒。
牧师为他们颂词,唱诗班悠扬的祝祷高扬,被成群飞起的白鸽送上碧蓝穹空。
他们符合世俗认定幸福婚姻的标准,像童话一样,相拥而立。
【新郎年锦爻,你愿意在主面前发誓和周止结为夫妇,无论开心还是难过,永远爱惜他,爱他吗?】
【我愿意。】
【新郎周止,你愿意在主面前发誓和年锦爻结为夫妇,无论开心还是难过,永远爱惜他,爱他吗?】
【我……】
【愿意。】
周止先怔了怔,随后习惯性撑起嘴角,笑起来,很快地说:“我和我太太现在的婚姻三聘九礼,明媒正娶。跪拜过祖宗,也经过父母同意,国家记录在案。”
光线昏暗的缘故,年锦爻高挺的眉骨阻隔了亮点,大半张脸落在阴影里。
身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周止带着何维朝前走去,只年锦爻还停在他身后。
第11章
何维安静地坐在周止身后的车座上,但眼神儿总朝他瞟。
周止被他吵得心烦,连连“啧”道:“想问什么?我和年锦爻的事情?”
何维的脸“腾”一下变得很红,本以为可以装聋作哑糊弄过去,嗯嗯啊啊半晌,最后垂了眼,十根儿手指头绞得像藕泥,分不开了。
周止从后视镜朝后扫一眼,对上何维黑白分明的眼睛。
何维略显尴尬地弯了弯嘴角。
周止眼睛下有深色的阴影,冷着脸的样子十分有十一分地不好相处。
他看着何维,欲张的薄唇动了两下,勾起何维的好奇,眨巴大眼睛看着他。
何维年纪本来就小,脸又长得白净,一双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看着人,让比他大出一轮还多的周止不大适应,有种带儿子的感觉。
“不都说了么,不该你关心的事情别特么操心,好奇心害死猫啊小朋友,”周止翻了个白眼,训他不长记性。
他口吻已经算得上温和,没给何维劈头盖脸的“关爱”,比方才在俱乐部时要温柔地多。
何维缩着脖颈,小声道歉:“对不起周哥。”
周止收了视线,继续透过玻璃窗看向前方。
夜晚升起城市弥漫霓虹雾气的灯光,海港亮着连绵的灯球,闪耀着,更远处的地方有一大片海洋,正深陷岑寂。
周止摇下车窗,袖口卷至臂弯,搭靠在车窗上。
质地算不上柔软的布料紧紧贴住肌肤,苍白的手背上浮现出青筋的脉络。
“你看过《白菓》那知道——”周止的话很快停顿,没能完整说下去。
何维“嗯”一声,扒了车背靠上来,一歪脸,乖顺又沉默地看着他侧颜。
周止的眼眶下,白眼球上已经生出细小的血丝,眼底乌青更加明显。
海风吹动他修剪得很短的碎发,贴了头皮一丝丝风穿了发缝流畅地溜走。
初春的海风并不十分冷,有股湿闷的腥味凝固在空气狭小的粒子中。
车速不算慢。
在车窗滑下与空气摩擦出隆隆的风声中,何维听到周止轻又快地说完了那句话:“文萧吗?他是那个揭发白果的男孩儿。”
何维很快地愣住,似乎没能反应过来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曾经也与年锦爻齐头并进、轰动一时。
但文萧这两个字,此刻早成了圈内明面上的禁忌,只有很偶尔的曾经文萧出演过的影片被重映时,他的名字才会短暂地被出现在热搜上,排名每年递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