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程迩也把车靠边停下。
  覃析已经在和分局的同事们打招呼。余寂时拉开车门,也逐渐靠近事故现场,观察整辆车被磕碰的位置。
  汽车头部撞在岩石山上,撞落了一些碎石,砸在车蓬上,落了一地。除此之外,尾部撞在护栏上被蹭掉漆,而右侧,车窗尽碎,车壁上竟然也有一个凹陷的坑。
  覃析手指细细摩挲着下巴,围着警戒线转了一圈,小声嘟囔着:“奇了怪了,这车到底是怎么撞的,居然撞成这样……”
  程迩嗤笑一声,懒洋洋垂下眼帘,抬起手臂,轻轻搭在余寂时肩上,嗓音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辆车自己肯定不会撞成这样。”
  余寂时微微一顿,看着眼前被磕碰得不成样子的车,脑海中莫名出现了撞车的画面。
  这辆红色汽车被迫后倒撞上铁护栏,又在向斜上方缓慢移动时,被另一辆车撞上右侧,因为山路打滑被迫改变了方向,往左撞上了岩石山。
  这山道其实并不窄,两辆大型汽车相向而行,都能留出一米多的空距。而哪怕昨夜下了暴雨,山路难行,这辆红色汽车也很难被撞成这样。
  两辆车相撞发生车祸,如今只有一辆车停在现场,司机已经死亡,而另一辆车不知所踪,究竟是无意相撞肇事逃逸,还是有意而为故意杀人,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钟怀林把警戒线向下拨,蹲下身,眯着眼仔细观察车辆右侧壁被撞出的痕迹,沉默半晌后站起身,看向程迩,疑惑询问道:“有人故意撞上孙润南的车?”
  程迩此时面无表情,没有作出否认,只是静静凝视着车窗,透过破碎的窗往里看,狭长的凤眸里,有一点微光细细碎碎地闪烁着。
  钟怀林蹙眉,稍有些急切地追问:“你是觉得,孙润南是被人刻意报复了?”
  “基本上是可以确定的。”程迩边说边抬起头看向路牌上的监控,尾端闪烁着红灯,显然是在运行着,“还要看一下监控录像再确认一下。”
  钟怀林单手扶着腰,深吸一口气,一时间静默无言。
  覃析从另一侧绕过来,眉头紧锁,眼神中是遮盖不住的焦急,略有些不安地问道:“他会和这案子有关系吗?”
  程迩和余寂时对视一眼,缓缓摇头。
  这事实在是突然,且又大概率是人为,又怎可能轻易说得清楚?
  第95章
  抵达市局时正是正午时分。
  来不及吃午饭,特案组一行人就直接去了会议室,重案组的警员已经坐在一侧,投影屏幕上展示出孙润南车祸现场的照片。
  余寂时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侧过头看向屏幕上的照片。
  会议室是封闭的房间,灯光明亮,大屏幕的投影映射在严承州锋锐冷峻的面容上,映得他眸光熠熠。
  照片里,孙润南躺在扭曲变形的驾驶室内,四周散落着破碎的车窗玻璃。
  他双眼紧闭,嘴巴微张,头颅一侧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刺入,浑身的衣物被雨水浸湿,依稀能看见衣领上晕染开来的血迹。
  “你们回来得正好,我们的警员已经在调取监控录像了,目前刚刚模拟出了车祸撞击的场景。”严承州神色严肃,眉头紧皱,显得眼窝愈发深邃,一边说一边打开建模界面。
  建模界面上,红色轿车的轨迹被画出醒目的虚线,两辆虚拟模型车演示出了相撞的场景,严承州展示完模拟界面,言简意赅解释:“我们推测,孙润南的车,是在向后倒车撞到铁网后,斜向左上方时,遭遇了另一辆车的撞击,加上暴雨天气路滑,直接撞上了左侧的山体。”
  这同余寂时脑海中想象的场景几乎重叠,他摊开笔记本,指腹摩挲着圆珠笔,斟酌着记录下关键词。
  余寂时笔尖还未停顿,身旁的钟怀林就直接开口疑问:“孙润南的具体死因是?”
  “由与车与山体相撞,驾驶室变形,孙润南直接遭到了碾压挫伤,前挡风及方向盘直接撞击头部、胸部,引起额面部开放性骨折、肋骨骨折,肋骨骨折导致心脏破裂。”
  严承州说着,拿起桌面上的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块崎岖的、类似三角形玻璃,稍微举高,让会议室中所有人都能看清。
  盯着这块玻璃,严承州眸光微微一暗,嗓音微冷:“此外,由于挡风玻璃和驾驶位车窗玻璃窗破碎,孙润南身上有大大小小被玻璃划伤的痕迹,而这块玻璃刺入了孙润南太阳穴位置,整整四厘米。”
  他话音一落,整个会议室都安静的一瞬。
  太阳穴是人体很重要的却极其脆弱的穴位,是颅顶骨、颧骨、蝶骨及颞骨的交汇之处,对脑起着保护作用。
  怎么就这么巧,这块玻璃正正好刺入了孙润南的太阳穴?
  况且……整整四厘米?
  余寂时呼吸一凝,眼眸轻眯,仔细观察着那块玻璃,玻璃上面还沾着黑红色的血迹,和成年男性手掌的长度差不多,呈细长的三角形,极其锋利。
  怎么看都觉得是精挑细选的一块。
  程迩凤眸微眯,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敲桌面,沉默半晌后,语气淡淡:“提取过这块玻璃的dna和指纹了?”
  严承州胸脯起伏,深深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手掌撑在桌面上,平静地回答:“dna检验科已经在加急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块玻璃上没有任何指纹痕迹。”
  覃析剑眉竖起,手掌一拍桌面,咬牙切齿道:“什么样的玻璃碎片能硬生生刺进太阳穴四厘米?肯定是人怕孙润南没死透,特地补上了一刀。”
  大家闻言都没有说什么,各自做着手中的事,却个个都是心不在焉。
  柏绎手肘抵住桌面上,一手撑着脸,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空格键,疑惑道:“孙润南的死和这个案子会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不能确定。”严承州缓慢地摇头。
  这时,程迩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几声,他垂眸瞥了眼来电号码,神色微变,见大家都闻声投过视线,从容道:“抱歉,接个电话。”
  余寂时见程迩匆匆推门出去,指尖微微蜷缩,轻刮过掌心,心底隐约掀起一抹忧虑与不安。
  三分钟漫长得犹如一个世纪,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仿佛凝结成冰,程迩把手机攥在掌心里,推开门,眸色晦暗。
  “南山市禁毒支队邹副队长刚刚打电话,他们正派人赶来这里。”他语气平静如初,坐到原位上,言简意赅解释,“孙润南是一个大型运毒团伙的成员之一,他们听闻孙润南死讯,怀疑他是被蓄意谋杀。”
  “……”
  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闷雷投入池塘,炸起一池水花,余寂时大脑宕机,几秒钟才消化这件事。
  严承州和程迩对视一眼,便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点头应道:“好,我们先按部就班继续之前的工作,等南山市禁毒的同志们到了再说。”
  根据之前的分工,大家各司其职,刚从村里回来的几人衣裤还潮湿微干,裤腿沾满泥点,先去了趟宿舍换完衣服,便各自去帮忙。
  余寂时跟在程迩身边,调取昨晚的监控视频,寻找孙润南的踪迹。
  覃析特意从食堂打了饭,特案组一行人坐在办公室里,简简单单敷衍了一顿,就继续手上的工作。
  昨夜确实下了很大的雨,监控录像的像素本来就不甚清晰,加上白蒙蒙一层雨雾,更显得万物难辨。
  铁护栏上的探照灯犹如寂寂原野中的一点萤火,散发出昏暗的光芒,照亮黑黢黢的盘山路,也透过厚重的雨帘落入监控摄像里。
  雨天山路是限行的,大约深夜11点钟,才能看到一辆红色轿车驶入暴雨的山路,车行缓慢,在雨夜中化作一团模糊的红影。
  余寂时记住时间点,切换到事发路段的监控视频,拖动鼠标,将监控录像的进度条向后拉,一直拉到入山后二十分钟左右的位置。
  视频一切换,余寂时就敏锐发现,视频画面边缘处,隐约能看见一辆黑色汽车停在拐弯处,融进夜色,融进雨雾,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豺狼。
  孙润南驾驶的红色轿车探照灯在雨雾中形状清晰,穿透力极强的灯光远远就给了黑色汽车提示。
  黑色汽车没有打任何灯,缓缓向前驱动,在红车反应过来时,已经刹不住车,右上方被撞到,慌乱间又向后撤了撤,车尾撞上铁护栏。
  隔了几秒,见黑车向后倒车,红色轿车向左上方上车,谁知隔了几米后,黑车竟猛然变向,朝着红车狠狠撞上去。
  红车也用力过猛,两车相撞后,红车直直撞上了左侧的岩石山。
  黑车向后倒了两米,再度狠狠撞上红车,如此反复了三次。
  隔了两分钟后,黑车驾驶位车门被打开,透过模糊的监控录像,穿越层层雨雾,隐约能够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身穿黑衬衫,头顶鸭舌帽。
  他围着红色轿车转了转,从地上挑起一片碎玻璃,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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