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肖窈道:“价钱不是问题,我主要是缺票,你看看你手里有什么票,要是钱不够,可以拿票抵。一斤油不要票的话卖你两块钱一斤,如果你有票,比如粮票、布票、糖票、工业劵啥的,价格便宜一半。”
  有票卖这么便宜?!女人震惊不已,赶紧翻自己的包裹,看看自己有什么票。
  这年头国家定额分配的油,比如豆油卖七毛八分钱一斤,上等花生油卖六毛钱一斤,一斤油除了拿钱,还要给相应的斤数油票,通常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
  哪怕黑市有卖油的贩子,通常都卖得很贵,一斤得三五块钱,还大把的人抢着要,对比之下,眼前卖油的人简直是良心价!
  女人是国营单位的小领导,跟丈夫是双职工,手头不差钱票,她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每月就分一两斤油炒菜吃,压根就不够用,老人小孩因为缺油水,一个比一个瘦。
  她心疼自家孩子,每月都会来黑市逛逛,看能不能买到一些油,回家给孩子们做些油大的菜给孩子们吃,给孩子们补补身体。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良心商贩,女人把兜里花花绿绿的各种票据一股脑拿出来,递到肖窈面前:“同志,你看这些票,你有哪些用得上的?”
  肖窈拿出一个小电筒打开,照在她手里的票据上,低头一看,她手上除了粮票布票,还有什么煤票、点心票、肥皂票、奶粉票、酱油瓶等等,肖窈用手一扒拉,甚至看到了洗澡票、粪票、豆腐票之类的票卷!
  这还是真一个全民票据的年代,什么东西都要票据,要没有票,想买什么都买不着!
  肖窈挑挑拣拣了一会儿,选了三斤粮票,一斤肉票,一斤点心票,还有其他一些票据,最好按照说好的价钱,把那桶油卖给了那个女人。
  女人麻溜地付完钱,看她面前的大麻袋鼓鼓囊囊,又问她:“你袋子里还卖什么东西?”
  肖窈故意压低嗓音,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苍老道:“啥都有点,最主要的是精细大米面粉面条,这可是我费劲力气弄来的,错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她说着,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散装的大米给那女人看。
  女人借着她比这年代亮许多的手电筒光芒,看到那大米脱壳脱得干干净净,每一粒米都是白白净净,颗颗饱满,跟粮站那些壳没脱干净,米打得又碎又黄的大米完全不一样,凑近还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一看就是特等的好米。
  女人神情激动起来:“这米卖多少钱一斤?”
  肖窈道:“没票一块钱一斤,有粮票肉票之类的价格便宜一半。”
  她来黑市之前,找两个表妹,还有大院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调查过大部分商品价格。
  普通的大米在这个年代卖两毛钱一斤,精细米要贵个一两毛钱,黑市的价格通常会翻一倍以上,这种价格一般附带相对应数目的粮票,如果没有粮票就得往上涨好几倍的价钱。
  这么好的精细大米,要不是这个年代极度需要各种票据,她还真舍不得卖这么低的价钱出去。
  女人一听她喊的价格,知道今天捡到便宜了,拉着肖窈的手说:“同志,我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钱票,你能不能在这等等我,我叫我一些亲朋同事过来,把你的东西一道都买了,你可不要卖给别人。”
  “可以。”肖窈提醒,“我卖得东西有点多,光米就有五十斤,其他都是帮我老大,咳,朋友卖的,你得搞快点,要不然他们等急了,说不定会卖给别人。”
  在处处实行票据的年代,但凡有多一点的物资出售,都会引人注意,尤其她一个女人卖上百斤物资,哪怕用了走私借口,也难保树大招风,引人怀疑。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要无中生友,吹嘘一波。
  “嗳,我晓得,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女人说着,拎着油桶一溜烟儿地跑了。
  肖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期间有几个人过来问货,她陆陆续续卖了十几斤米面,等到那个女人再回来时,她带了十来个人过来。
  这么多人过来,吓得周围的卖家都拎着各自的货品,准备随时跑路,主要是怕这么多人里混着一两个治安的。
  肖窈也有这种想法,不过这些人真是女人的亲朋好友同事,都是有工作,手里有钱票的主儿,他们上来也不说话,这个要十斤米,那个要二十斤挂面......不到十分钟,就把肖窈放在麻袋里上百斤的粮食全买光了。
  第28章 工厂进行时4 火车再遇
  肖窈卖了东西, 没有在黑市多停留,她出了东郊火车站,又沿着道路, 去了市中心附近的火车北站的黑市继续卖东西。
  榕市作为一个省的省会,占地面积极广, 光火车站就分东南西北四个站,还有好几个大的汽车站。
  黑市也不止一个, 通常就分布在这些鱼龙混杂的车站附近,一般晚上开市, 天亮撤市,有人抓的话,可以趁乱四处逃。
  时间还早,天色依旧黑,肖窈想着既然已经到黑市卖物资了, 不如多去几个黑市卖物资,多换一些钱票,她才好在这个世界买东西,做人情。
  当然, 她卖东西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卖很多东西, 毕竟树大招风,她要卖得太多, 肯定会被有心人记住,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因此她到火车北站卖得是成衣,比如衬衣类的衣服,一次卖个十来件,一件卖十五块钱,有票的话价格往下压个两块钱, 厚实一点的羽绒服、棉衣之类的,要价则在五十到一百块钱左右,卖得数目也不多,一拿出来就有许多‘顾客’围了上来,实在是她卖得价钱适中,又不要布票,而且衣服的料子明显比这个年代的料子要好,衣服很快就卖光。
  接下来她如法炮制,又到其他地方卖这个年代紧缺的棉被、布匹、各种类型的糖、鞋袜等等。
  等到天亮的时候,她随身背的布包里已经装满一大袋花花绿绿的钱票。
  她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仔细清点钱票。
  这么东卖西卖的,一晚上她卖了差不多快一千块钱,收了快一百斤粮票,二十斤肉票,五十多张工业劵,十五尺布票,十斤点心票,若干其他稀奇古怪的票据,每种票据的数目不超过五个。
  在这个以一分钱为基础购买物资的年代,两分钱可以买一斤红薯,一毛钱的红薯可以让一家人吃饱一天,十块钱是许多农村一家人一个月,甚至一年的开销,一千块钱无疑在这个年代是一笔巨款!足够肖窈在这个年代好吃好喝,到八零年代改革开放都不愁。
  这么多钱和票在手,肖窈底气十足,再也没有那种初来乍到,一无所有的恐慌感。
  眼见天亮在即,肖窈一路小跑回到姑姑家,钻进外间上下床的下床里睡觉去。
  肖翠兰的两个女儿从五岁开始就睡在外间的上下床,肖窈来他们家就挨着下床的洪雅睡。
  洪雅这小姑娘睡眠质量特别好,肖窈出去一晚上回来挨着她睡,她也没发现。
  忙活了一晚上,肖窈也困得慌,几乎沾枕头就睡了。
  等到天色擦亮,大杂院儿陆陆续续有人起床刷牙洗漱做饭,肖翠兰夫妻也醒了,把孩子们一个个喊起来洗漱。
  肖窈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的觉,精神还行,她在院子外面的水池洗漱完回屋,肖翠兰夫妻俩也做好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
  一家人安安静静吃完早饭,肖窈要帮忙洗碗,被肖翠兰拦住了:“大芳你坐着,让你姑父和丽丽去洗,姑有话要跟你说。”
  洪平友父女三人麻溜地把碗收拾出去,留她们姑侄俩在屋里说话。
  肖窈乖乖地坐在肖翠兰面前,“姑,你想说什么?”
  肖翠兰道:“也没啥事儿,就是你出事的时候,我想着以你爸的脾气,他肯定不会帮你,还会埋汰数落你,给你添堵,就没给你爸他们写信。你不要怨他们不关心你,实在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出了事。现在真相大白,公安局的公安同志们还了你一个公道,我昨天也给他们拍了一封电报,说明了此事,你开的探亲介绍信时间快过了,你想留在市里找工作,还得回老家重新开介绍信,你这两天收拾收拾回家去吧,记得要跟你爸好好说话,别跟他吵架置气。”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三张大团结塞到肖窈的手里,“这钱你拿着,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火车票自己去买,剩下的钱不要告诉你爸和后妈,留着自己用。”
  顿了顿,她接着说:“姑不是赶你走,你是我侄女儿,我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姑只希望你过得好。你岁数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崔天路的事情姑不好说你什么,以后你要想找对象,一定要告诉姑,让姑给你把把关。”
  肖翠兰工资不高,身上穿得衣服也是半新不旧的,仔细看得话,能看出来衣服都洗白了,下摆处还有几处不太明显的补丁痕迹,却舍得拿一个月的工资给自己的侄女用。
  饶是在末世练成铁石心肠的肖窈,看到肖翠兰如此掏心掏肺的对自己侄女这么好,她很难不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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