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顾亭雪的眼神,既悲伤又愤怒,最终都化成了一种香君没见过的脆弱。
  他紧紧捏着手,满腔的情绪却无从开口。
  对上香君那迷惑不解的眼神,末了,顾亭雪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顾亭雪走的时候,甚至仓皇得都没来得及掩饰,以至于神策军和虎贲卫的人都看到他猩红着双眼,神色复杂地从贵妃娘娘的寝殿里离开。
  虎贲卫把此事告诉了卫知也。
  “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是贵妃娘娘召唤他去议事的?”
  “没见到顾大人何时去的贵妃娘娘处,今日轮值护卫的是神策军的人,我们没看到也是有的。”虎贲卫想了想说:“看顾大人出来的时辰,应该是顾大人和您分开不久,便去找贵妃娘娘了。”
  卫知也蹙眉,今日他与顾亭雪的确是有些摩擦。
  两人为着祭祀典礼那日到底要不要百姓去的事情吵了一架。
  皇上叮嘱过的,一定要百姓都看到才好,所以卫知也觉得人要多些才好,他有信心,虎贲卫和神策军能维持好祭祀那日的秩序,不会处乱子。
  但顾亭雪却觉得人多了,鱼龙混杂容易出事,还骂卫知也嘴上说着把贵妃娘娘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实际上压根不在乎贵妃的死活。
  最后两人谁都没有说服对方,不欢而散了。
  顾亭雪去贵妃那里做什么?难不成贵妃还会为他撑腰不成?
  “可知顾亭雪对贵妃说了什么?”
  虎贲卫摇头,“不知,但顾大人走的时候,两眼通红,还很是咬牙切齿,卑职猜测,定是和贵妃娘娘不欢而散,贵妃娘娘说了什么,气着了顾大人也是有可能的。”
  卫知也这才放心下来,看来贵妃是没有受顾亭雪挑拨的。
  为了以防万一,卫知也还是求见了贵妃,跟贵妃说了今日的事情,希望贵妃不要听小人的谗言。
  “末将绝对不是枉顾娘娘的性命,只是末将有信心护卫娘娘安泰,这才想着让多些百姓观礼。”
  香君揉着太阳穴,语气淡淡地说:“本宫明白,皇上的意思更要紧,按皇上意思办便好。”
  听到贵妃娘娘如此直白地说出皇上的意思更重要,卫知也也有些尴尬,但还是低头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接下来几日,香君都没有见到顾亭雪的人,到了吞蝗礼祭祀大典的前一日,香君才在正殿见到了顾亭雪,只是今天他是与许焕文、卫知也和北直隶的诸位地方官员一起来的。
  因着今日见的地方官员,所以香君穿的是贵妃的朝袍,端坐在高位之上,庄重典雅,华贵无双,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顾亭雪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全程甚至都没有说几句话。
  就连许焕文和卫知也都察觉到了顾亭雪的不对劲。
  这位顾大人虽然高傲,但却不是个低调的,素来喜欢耀武扬威,对着群臣的态度又从来尖酸刻薄,如今这般默默地坐着喝茶,一言不发,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实在是不像他。
  但卫知也转念一想,旁的官员都站着,只有他一个人坐着,倒也不算真的低调,估摸着还是因着和贵妃娘娘有仇,所以懒得管娘娘的事情。
  香君听完明日的安排,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想要打发官员们走,其中一个官员却开口,想求一个恩典,希望祭祀大典结束后,能让官眷们拜见贵妃娘娘,他还举办了宴会,想要邀请贵妃娘娘明日赏脸。
  看到那地方官谄媚的样子,香君勾唇笑了笑。
  这一笑,就把那官员笑得晃了神,可紧接着香君说的话,却把他吓得腿软。
  “北直隶的灾情还未结束,城外尸骸遍野,流民四起,大人竟然还有闲心宴饮?看来,这北直隶赈灾不利,也是有原因的。有这么个尸位素餐的巡抚大人,本宫就算行了吞蝗礼,得老天爷庇佑,北直隶又能有几时好?”
  巡抚吓得跪了下来。
  香君睥睨地看了他一眼,许焕文这段日子忙着接触地方官,就是要摸清楚北直隶这批官员的底细。
  皇帝要让香君替他背下这天灾的黑锅,香君自然也要找个人替自己祭旗。
  若是真的天灾没有停止,那也不是她的错,是这群地方官员贪墨成风,惹了天怒人怨。
  虽说贵妃不能处置前朝的大臣,但是许焕文却是钦差的身份,虽说皇帝只是让他来辅佐香君完成吞蝗礼,但是钦差的身份是有调动地方力量,监察弹劾官员的权力,还有越过地方官员对地方军队进行指挥的权力。
  这巡抚这个时候还敢贪,无视百姓的苦难,只能算他倒霉了。
  巡抚看一眼许焕文,向许焕文求救。
  这举办宴会邀请贵妃娘娘之事,可是这位贵妃的亲兄长、钦差大人暗示他办的啊,怎么如今娘娘还怪罪起他来了?
  然后许钦差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贵妃娘娘,说道:“娘娘怕是不知,咱们这位孙巡抚可是出了名的会享受,每到寒冬腊月,他都会在家中宴请北直隶的各方官员和府上,宴会时,一群身材丰腴的婢女们会身着单薄的衣物,围成一圈,如同人肉屏风一般为宾客们阻挡寒风。”
  巡抚大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许焕文。
  他的确邀请许焕文参加了这宴会,可这也是许钦差暗示他,说是听说了他的宴会别具一格,他这才在这个时候又办了一场。
  本想巴结贵妃娘娘,没曾想,这许钦差竟然背刺他一刀!
  第172章 扒了他们的官服
  “娘娘!娘娘!冤枉啊!”
  孙巡抚跪下,他身后的地方官员们也都跪了下来。
  “那些都是微臣家中的婢女!是贱级女子。”
  香君冷笑,“外面的百姓忍饥挨饿,孙巡抚却还有那么多的金银,把婢女们养得丰腴肥胖,只为了用来挡风,你还敢说你冤枉?”
  孙巡抚瑟瑟发抖,香君却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砗磲手串,幽幽地念道:“一杯美酒千人血,数碗肥羹万姓膏。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只可惜,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香君猛地一拍椅子,那群地方官们,连头都不敢抬。
  “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皇上念天下百姓疾苦,足足两个月时日,日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可你们这群贪官,却如此辜负皇恩!如此糟蹋皇上的江山!”
  孙巡抚算是知道为什么今日为什么要安排他们拜见贵妃了。
  这他妈是鸿门宴。
  可这里可是北直隶,就算是贵妃,也轮不到她来处理朝廷命官,原本孙巡抚是觉着这贵妃是个出身不高的,背后没有什么靠山,因着皇帝的宠爱,才爬得这么高,这样的人最适合攀附,这才想着借着这次机会,攀上贵妃。
  只要贵妃与皇帝美言几句,他日后定会平步青云。f
  可如今,看贵妃这态度,孙巡抚便知道,他的算盘打错了。
  想明白了,孙巡抚便站了起来,对贵妃拜道:“微臣是北直隶的巡抚,就算贵妃娘娘对微臣有所误会,贵妃娘娘也应该牢记自己的后妃之责,莫要妄议朝政,后妃干政可是大忌。”
  说着孙巡抚又看向坐在那里喝了半天茶的顾亭雪,微笑又谄媚地说:“顾大人,微臣说得可对?”
  众人都知道顾亭雪和贵妃关系不睦,只是顾大人实在是权势滔天,又高傲得很,孙巡抚巴结不上,这才转而巴结贵妃,与贵妃的兄长许钦差混在一起。
  如今知道贵妃要拿他开刀,自己立刻调转船头。
  香君看到孙巡抚这副模样,忍不住冷笑,心中又对自己这贵妃的身份多了一层认识。
  贵妃又如何?
  看似高高在上,尊贵无双,可谁又真的把你当回事?
  旁人尊重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皇权,就像这孙巡抚,想要巴结她的时候极尽谄媚,可实际上,却压根不把她这个女人当回事。
  当着她的面,就敢跟他翻脸。
  香君看一眼许焕文,只见许焕文皇上御赐的剑来。
  “本官是钦差,可有权力处置孙巡抚?来人,拿下。”
  “谁敢!”
  孙巡抚也不装了。
  “这里是北直隶!轮不到你这个裙带头儿官来处置!就算你是钦差,可也要想一想,这北直隶是谁的地盘!”
  今日香君让这群人来,便是做好了准备的,必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行宫。
  若是他们束手就擒,正好就处置他们。
  若是他们要闹起来,耽搁了明日的吞蝗礼,那香君正好把所有过错都甩到这群人身上。
  许焕文调动来的军士冲了进来,就要拿下几人。
  “大胆!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们是想死么!”
  孙巡抚又看向顾亭雪。
  “顾大人!你要看着贵妃一介妇人,如此欺辱皇上的臣子么?”
  一直站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卫将军,脸上神情复杂。
  这贵妃如此做,实在是过于逾越了,一个后妃,怎么敢处置地方官员?实在是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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