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
  皇后一走,香君的神色就变了。
  回来里间,见到顾亭雪正坐在桌边,剥松子,已经剥了一小盘。
  香君一坐回去,顾亭雪就往香君嘴里一颗一颗地塞。
  “你可听到皇后的话了?”
  顾亭雪点头,“自然是听到了,皇后怕是存了报复皇上的心思。”
  香君蹙眉道:“皇后想做什么?会不会和我梦中的那般,要联合大将军谋反?若是如此,咱们就需要早些做准备才是。”
  这件事顾亭雪也不敢托大。
  “娘娘把这盘松子吃了,我便出宫去查一查,看看北边有没有什么动向。只不过,大将军王和皇后有自己的送信方式,他们用的是神鹰通讯,不像鸽子那般容易拦截。”
  “倒不如我自己去找皇后打探,你还是好好养身子吧。”
  “我又不是什么瓷娃娃,还能碰碎了不成?太医只是不让我像从前那般奔波操劳,如今我也不出京,只是把事情吩咐下去,自有人替我办。”
  香君想了想,把那松子塞进了顾亭雪嘴里。
  “那边快去快回,回来与本宫一起坐月子,本宫定会要把你的身子养好!”
  今日也是巧得很,皇后走了没多久,皇帝就来了。
  原来是礼部终于给皇子公主把名字给定下来了。
  八皇子的名字是周元祚,是皇帝亲自选的。
  皇帝知道香君宫里有个陆令仪是个书读得极好的,甚至不比礼部的官员差,还特意把她叫来,要试一试这陆明谦的女儿,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是个女学究。
  看陆令仪一副不敢说的样子,香君便说:“皇上既然问了,就不会怪你。”
  陆令仪这才回答:“祚典出《晋书》的天祚明德,‘祚’专指帝王之位,东汉班固就有汉祚中缺之说,直指天命所归。”
  听到陆令仪这么说,香君的心立刻就沉了下来。
  皇帝为何要给八皇子起这样的大的名字?
  他一面给元朗唯一的亲王之位,给他安排了宦官势力做后盾,培养政治班底,一面又给她的另一个儿子这般意有所指的名字,这不是生怕他们兄弟不互相猜忌,巴不得他们兄弟阋墙么?
  而且因为都是香君的孩子,香君帮谁都不是,她的势力怕是也不知道如何站队,弄不好,那一天就要内斗。
  看到香君的神色,皇帝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这名字会不会太大了一些?皇上莫不是真的信了钦天监的话?钦天监之前说的也不准,只怕什么帝星的说法,也做不得数。”
  “朕说他当得起,便当得起。”皇帝又说:“朕还给他起了一个小名,爱妃可要听听?”
  香君点点头。
  “晟儿,晟是日光鼎盛之意,寓意着咱们的孩子如正午骄阳,光明炽烈。”
  晟这个字,还暗含统御四方之气的意向。
  香君心中那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但皇上一副满意的样子,香君也自知不能说什么扫皇帝的兴致。
  平时在闺房里跟皇帝唱一唱反调倒是不要紧,可皇子的事情,都是事关社稷的大事,她压根就不能多说。
  香君只当是伤心的,又问:“那公主的名字呢?”
  “礼部拟了几个名字,朕特意拿来,给你来挑选。皇子的名字朕来选,公主的名字你来取,可好?”
  香君点点头,接过那单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礼部自然是挑的好名字,柔美灵动、寓意吉祥,不是珍宝就是美玉的,但香君总觉得太平常了一些。
  “你不喜欢?”皇帝心情好,便说:“朕让礼部再去想。”
  “倒不是臣妾觉得这些名字不好,只是皇上给晟儿取了元祚这个的名字,这般贵重大气,公主是八皇子的孪生姐姐,这名字太轻了,哪里压得住这元祚姐姐的身份?臣妾怕会对公主不利。”
  “贵妃说的有理,的确应该起一个贵重些的名字。”皇帝看向香君说:“朕的贵妃可是有学问的,不如你来取?”
  香君看了一眼陆令仪,问道:“令仪是最有学问的,以后我也想让令仪替我教养公主,不如让她替臣妾想一个?”
  皇帝倒是不怎么在意公主的名字,谁来取都是一样。
  “贵妃让你想,你便好好想。”
  陆令仪退下了。
  皇帝今日又想留下来陪香君,香君本想拒绝,但是只一眼皇帝的眼神便知道,今日不能拒绝。
  皇帝之前愿意宠着她,无非是现在他大权在握,兄弟几乎都杀光了,国库里有银钱,四方安稳,志得意满,所以才有心情跟香君玩一玩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演一番被爱妃拿捏的帝王。
  但这都送了半个月的礼物,再拒绝,皇帝就不高兴了。
  香君赶紧拉着皇帝说,自己想他了。
  晚上,狗皇帝还非要跟香君睡一张床。
  香君只能躺在床上与皇帝闲聊,绞尽脑汁地逗皇帝开心,简直比侍寝还累。
  “过了年,元朗也有七岁了,不方便再住在后宫,朕想让他搬去文华殿。”
  第297章 皇家养不出至纯至孝的孩子
  换做别的妃嫔,知道自己儿子被皇帝安排去了文华殿,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但香君却开心不起来。
  狗皇帝是什么意思?
  文华殿就是东宫,住在东宫的应该是太子。
  但是皇帝压根就没有要给元朗封太子的意思,不给太子的名,却让元朗住在东宫,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迟早要被言官议论,若是以后皇帝要立别的孩子当太子,那住过东宫的元朗,怎么可能平稳落地?哪个太子能够接受,身边还有一个被皇帝曾经当做预备储君的皇子在面前晃荡?
  但香君偏偏不能提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
  提了就是在给元朗要太子的位置。
  那便又是香君不安分了。
  “怎么,爱妃不愿意?”
  “皇上,元朗的性子您也知道,他若是自己出去住,怕是要难过的,他又娇气,臣妾怕旁人照顾不好他。”
  “无妨,我看亭雪照看元朗就照看得极好,有他在,元朗会习惯的。”
  说完,皇帝也不给香君拒绝的机会。
  “好了,别担心了,文华殿离承香殿也不远,元朗想见你,又不是见不到,朕让他以后早晚都来给你请安便是。”
  皇帝抱着香君睡下,香君却是一点都睡不着。
  这便是帝王么,就是自己宠爱过的孩子,也能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利用。
  她的两个儿子,一个被皇帝安排住在东宫,一个被起了一个一体看知道未来可以继承大统的名字。
  他们一个六岁,一个甚至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就已经被皇帝放在了对立的位置。
  这岂不是把香君放在火上烤?
  第二天一大早,香君就把陆令仪叫来了。
  问陆令仪怎么看这件事。
  “娘娘,皇上这般做,意图已经足够明显。这做主子的,总是不希望下面的人太团结,若是下面的人劲儿都往一处用,那矛头就要指向上面的人了。所以皇上才要立两个皇子,一个住东宫,一个叫只有太子才能用的名字,谁都有机会,但谁都名不副实。只有这样,下面的人才会分开下注,彼此斗争,而唯一掌握最终决定权的皇上,便能高高在上地利用手中的权利,控制所有人。”
  这个道理香君怎么会不懂。
  “本宫问的是如何破局。”
  “娘娘一片慈母心肠,可令仪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这样做,对娘娘并没有坏处,因为按皇上的意思,以后的储君,无论如何,都会是娘娘的孩子,不是五皇子,就是八皇子。娘娘都会是太后,何必受此事困扰?难道,娘娘还希望,有正常的母子之情么?”
  香君神色一变,凌厉地看向陆令仪。
  “你是让本宫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相争么?”
  “娘娘,奴婢没有生育过,母亲死的早,也不懂做母亲的心思。也许奴婢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娘娘生气,但既然奴婢决定了要效忠娘娘,便不得不说。”
  香君不是那等没有肚量的人,“你说便是,本宫不会怪你。”
  “娘娘,有时候,最亲的人比敌人还危险。娘娘想要的,若不仅仅是做一个享清福的太后,往后在后宫里颐养天年在无所求,便要做好有朝一日母子相争的准备。无论是五皇子,还是八皇子,若有一日能大权在握,他们都不会把权力让渡给娘娘一丝一毫。别说是前朝,就是后宫的事情,娘娘管多了,怕是都要被忌惮厌烦。因为皇家根本就养不出至纯至孝的孩子。所以,娘娘兴许应该和皇上学一学。皇上的爱,皇子们要争,赢了的才能得到。娘娘的爱,也应是如此……”
  香君沉默了许久。
  她打量着陆令仪,意识到,自己今日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女子。
  从前只是觉得她是个读了许多书,见识颇多的女史,能给她指点迷津,由古鉴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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