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槐认真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
  看来这场戏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难度。
  温念枔却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心里早已波涛汹涌,表面却依然努力强装着镇定。
  她低头,一边听陈道海讲戏,一边死死盯着剧本。
  倏而,剧本之上出现了一张白色纸巾。
  温念枔顺着男人那只沾了嫣红血迹的手,往上方看去。
  江槐仍然在认真听着导演讲戏,视线并未往她身上挪动半分,不动声色。
  她接过,按压掉额头上的细汗,抬眸,再次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的自己的情绪。
  一切准备就绪。
  ——“action!”
  城楼前,尸横遍野,烽烟熊熊燃起。
  裴衡之右手持着枪,单膝跪在地上,残破不堪的铠甲,早已沾染着鲜红色的血迹,在烈日的照耀下,颜色更深更刺眼。
  他要守着这座城,不仅是因为对霍瑶的承诺,更是因为邺城是他的家乡。
  过去二十年,邺城成了人间炼狱,在敌国的暴政统治下,百姓流离失所,妇女世代为奴,男子充军,无数人客死异乡。
  霍瑶几乎赔上了性命,才将邺城从敌军手里夺回来。
  他不能退。
  二十年前,他也是在这里,在这个城楼外,被师父虞央收养,教他本领。
  虞央带着他,带着百姓,守城三个多月,终于突破了敌军的防线,让妇女幼童逃了出去。
  裴衡之闭着眼,红色血液流淌到他身边,还带着温热。
  又一个士兵死去……
  当无数士兵,在一个将领眼前接连死去的时候。
  师父,你在想什么?
  前方飘散出浓浓白烟,有白衣丽人缓步而来。
  她眉梢中含着一丝笑意,表情却是清冷,宛如嫡仙。
  虞央慢慢蹲下,牵起他的手,“阿珩。”
  裴衡之睁开眼,慢慢抬起头,看见了那张绝美的面庞,从喉咙中溢出低沉沙哑的音节,“师父……”
  江槐浓密的睫毛轻而垂下,眼眸中似有水光。
  那是一种极致脆弱的眼神。
  温念枔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像是有一把尖刀,倏而深深插入自己的心脏,让她忍不住生疼。
  温念枔愣了愣,眼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了下。
  “卡!”
  陈道海立即喊停,“虞央情绪不对,太温柔了,要的是冷静,重来。”
  温念枔站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导演,我再来一条。”
  “化妆师给江槐补妆,他嘴边的血迹掉了,重新化。”
  陈道海话音刚落,三四个工作人员便围了过来,天气燥热,很容易脱妆。
  她还是出了差错,连累江槐ng,温念枔内疚得要命。
  他一天拍十多场,今天赶了三个景,已经很累了。
  江槐阖上双眼,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仍是单膝跪在那里,任由工作人员摆弄。
  人散去之后,温念枔压低声音,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了一句,“实在抱歉江老师,连累你了。”
  空旷荒凉的战场,烈日炎炎,四周燃起火苗,黑色烽烟升腾。
  江槐仰起头望她,眼眶微红,“你是为自己道歉,还是为季明泽?”
  第20章 第二十粒星
  他问得没来由, 温念枔呼吸微窒。
  但她来不及回答,随着陈道海的一声“action”,片场重新回到工作状态。
  温念枔的周围飘散出缕缕白烟,她屏住呼吸, 缓缓走了出去。
  每走一步, 她都不停告诉自己, 跪在那里的是裴衡之, 而不是江槐。
  而现在的裴衡之已经走到了鬼门关, 他需要虞央的拯救。
  她慢慢蹲下, 注视裴衡之的眼睛。
  “师父。”
  他低低唤了一声, 嗓音嘶哑得厉害, “你是不是很失望?我保护不了百姓,守不住这座城……”
  虞央轻轻握上他冰冷而僵硬的手, 放柔了语气,“阿珩, 还记不记得你拜我为师的时候, 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裴衡之的眼尾红得不像话,怔怔地看着她, 任由她握紧自己没有血色的手。
  可那一眼, 温念枔的心也跟着震颤。
  “你说,长大后你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为父母报仇,为邺城百姓报仇……”虞央温柔地抚去他脸上的血痕, 嘴角扬起笑意, “你已经做到了不是吗?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小阿珩可以提着剑,站在天下人面前, 告诉他们,他的师父无愧于宸国,无愧于百姓。”
  裴衡之沉默许久,喉咙哽咽,“可如今,邺城又要从我手里丢掉了……百姓和士兵把性命交到我手上,是要让我带着他们凯旋而归,回到自己的家乡,但我却连让他们活下去都做不到。”
  他低下头,眼眶里蓄满了泪,但始终没有落下来。
  虞央陡然站起身来,握住他手中的金锋枪,“谢珩,你站起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急切间,衣袂飞舞。
  虞央手持金锋枪,指向城楼前,“他们跟着你,每个人都赌上了身家性命,你若一直垂头丧气,你知道他们失去的是什么吗?”
  裴衡之的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一颗颗滴在沾染血迹的黑色衣袍上。
  片场另一边,摄像机后面。
  陈道海眉心蹙起,对讲机拿到嘴边,微顿一瞬。
  前方战场上,江槐慢慢抬起了头,凝视着身前的人。
  情绪是对的,但是剧本上并没有写裴衡之要流泪,而是让泪水一直蕴在眼里。
  虞央将金锋枪递到他面前,“谢珩,拿稳你的武器。”
  她眸光清亮,坚定且执拗,“在战场上,丢了武器便是将整条性命都送到敌人手上,你若败了,池渊定会赶尽杀绝,他们的父母妻儿都会被处以极刑。”
  裴衡之望着她,双目赤红,额上青筋凸显。
  他咬了咬牙,终是站了起来,接过虞央手中的金锋枪。
  虞央伸出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拿好你手中的武器,带他们回家。”
  裴衡之深深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淡然。
  随即,他朝着师父点了点头。
  虞央莞尔一笑,目光柔软但坚定,“像当年相信我一样,相信霍瑶。她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和她一起打赢这场战,守住当年我没有守住的这座城。”
  语罢,滚滚白烟骤起,弥漫了烈日。
  陈道海扬起满意的笑容,拿着对讲机,喊道:“卡!非常好,裴衡之的眼泪落得正是时候,很有代入感。”
  几位工作人员很快围上来,为演员撑了两把伞,递上消暑的水。
  江槐把手中的枪交给道具师,轻轻擦拭额头上的细汗,没有再看温念枔,径直走回房车上休息。
  陈道海那声“卡”刚落下,他的眼神就像变了一个人,眼泪没流出来的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眨眼之间,出戏入戏仿若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让温念枔心疼不已的那个“江槐”瞬间消失了。
  她微愣一刻,随后明白过来。
  凝着眼泪望住她的那个人,是裴衡之,不是江槐。
  江槐不会失态,在任何时候,永远是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
  温念枔觉得自己应该如释重负,可她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几乎要站不稳。
  直到乔怡给她递了几张纸,她才察觉到,不知不觉间,脸上布满几道泪痕。
  “念念,你没事吧。”
  乔怡关切地问,“这场戏你不需要哭啊,是不是觉得江老师太惨了?”
  温念枔连忙擦了擦泪,声线喑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昨晚睡得不好,头疼。”
  “你休息一下。”
  乔怡一边安抚她,一边搀着她走到帐篷处休息。
  江槐今天的场次都拍完了,这一周都在集中拍摄他的戏份,明天过后有几个电影宣传的通告,他晚上就要飞回北京。
  陈道海第一次喊“卡”的时候,岑祎站在一旁急得不行,生怕这个温念枔一直ng,害他们晚上误机,还好有惊无险,第二次就顺顺利利地拍完了。
  此时,岑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江槐卸妆换衣服。
  这几天的娱乐圈都很无聊,但是昨晚,圈内第一大狗仔陈吱吱发微博爆料,明天下午六点会爆出顶级流量的恋情绯闻。
  凭借着“顶流”“恋情”“粉丝六千万”等关键词,赚足了好大一波关注度,几家流量的粉丝都去陈吱吱的微博下面控评,上了不少热搜。
  “六千万粉丝以上的流量?我找了一下有傅淮、周屿、宋汐然、温慕、柯诗婷、范书易、肖路、翟嘉……排除一个有女朋友的周屿,一个结婚的范书易,还剩下六位,请大家买定离手。”
  “抱走傅淮,勤勤勉勉拍戏的小演员没惹。”
  “周屿单独一个咖,不提周屿就没热度是吧?还有他不是流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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