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乔怡站在温念枔身后，小心翼翼地和几位大佬打招呼。
以对自家艺人的了解，她肯定会一口回绝。
但温念枔却一反常态，几乎是迫不及待点了点头，“好啊裴姐，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成瑄扬起恰好笑意，“那就一起吧，我的司机在外面，我和温小姐同车，你们慢慢来。”
温念枔眼睫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
她快步跟上成瑄，努力控制表情，使自己看起来正常，而后找了个借口让乔怡先行下班。
*
二月伊始，北京的气温仍是很低。
走在路上，依然感觉到寒风凛冽，刺骨得厉害。
一坐进黑色的宾利轿车内，暖气立刻充盈着全身。
温念枔和成瑄都都坐在后排，距离很近。
此时真是下班高峰期，车子往前汇入主路，堵在天桥下，艰难行驶着。
温念枔紧绷着身体，目视前方，手指用力捏住膝盖，不知应该从什么话题开始聊。
但她不得不问，也许问清楚了，萦绕在脑海里多年的疑问就能得到解决。
成瑄侧首，微笑看着她，“你现在很紧张吗？”
“啊？”温念枔凝住呼吸，转眸回视，“没有啊。”
“还说不紧张，手指都蜷缩在一起了。”
成瑄忽然拉过她的手，“放松，我们之后还要一起拍戏呢，就按照你刚才试镜的那样，不要把我看做是一个前辈，而是把我当成沈瑞真，汪咏霓会怎么对沈瑞真，你就怎么对我。”
温念枔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成瑄。
这句话让她内心复杂纠结的情绪得到一丝缓解，随即深深吐出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成瑄老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成瑄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温念枔紧紧抿了下唇，“我其实很想知道，您为什么会接这部戏？”
她大致看了下裴珍发过来的剧本和新版项目书，电影名定为《新一天》。
沈瑞真的戏份根本不多，仅有十多场，但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而这种重要，是针对于汪咏霓的。
在这版剧本里，汪咏霓的戏份比温念枔想象中重得多，甚至有些汪咏霓个人传记的意味，因为几乎所有角色，都是围绕汪咏霓开展的。
柳蔓之和杨勉，是受汪咏霓的影响，才开始革命。
而沈瑞真之于汪咏霓，是如人生导师一般的角色，她启发了汪咏霓的对革命的信念。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男性角色，也非常重要。
一个是在危急关头，打开监狱大门的狱警周玉文，另一个则是和汪咏霓有着隐晦感情线的徐应清。
温念枔还不知道他们会是谁演，但是既然连沈瑞真都能邀请到成瑄出山，另外两位角色的演员咖位应该不会小。
《新一天》是汪咏霓的“新一天”，也是她带领的勇于反抗强权、争取自由的女性们的“新一天”。
密闭车厢内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
成瑄听完这个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意味深长地望了温念枔一眼。
几秒后，成瑄将视线转到前方车流中，缓缓启唇，“这个问题我确实想好了一个面对记者提问的版本，但是既然是你问，我可以很直接地回答你。”
温念枔霎时愈发紧张，目光定在她身上。
成瑄神色如常，“因为你父亲，季晔。”
温念枔：“？？？”
不会吧，真的被她猜中了？成瑄和季晔到底发生过什么？
竟然能让这位大名鼎鼎的传奇影后意难平到现在……
温念枔惊讶地说不出来话来。
空气又陷入静谧。
转瞬后，成瑄忽地笑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念枔怔住，眨巴着乌黑的瞳眸，“成瑄老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还记得柳导说的那部，季晔撤资的电影吧？”成瑄解释，“那部戏因为资金不足，有很多戏份都没有办法拍出来，最后就是一个半成品，但老实说，我很喜欢那个剧本，一直觉得很遗憾。”
温念枔脸色微白，“嗯，我记得，那部戏是不是《爱蔓延时》？”
说到这里，她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那个女主角也叫‘沈瑞真’！”
“没错，就是沈瑞真。”
成瑄点头，继续道：“太多东西没拍，导致整部戏的主旨都变了，沈瑞真是一个具有时代悲剧性的人物。柳导把《新一天》的剧本发给我看，说是按照我的脸写的，问我有没有兴趣弥补遗憾。”
温念枔终于听明白了。
所以，成瑄愿意出演，只是为了弥补《爱蔓延时》没有拍成的那部分的遗憾，而不是和季晔的那段情有关。
成瑄笑得释然，“我现在对做女主角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在我的演艺生涯里，我想诠释的角色都演过了，想拿的奖也都拿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给《爱蔓延时》里的沈瑞真一个完整的人生。但是，不管是在那个故事里，还是在现实世界，都过了很多年，沈瑞真成长了，我也一样。”
温念枔接过她的话，“《新一天》里的沈瑞真，是《爱蔓延时》沈瑞真的延续，您来出演，也算是为这个角色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成瑄又攥紧她的手，“对，所以我很期待这个故事。”
温念枔心中涌出某种情绪，眉心微而蹙起，“那您这么多年都有这个遗憾，会恨……恨我父亲吗？”
“没有，因为当年是我的问题。”
成瑄语气从容，“是我骗他投资的，他只是相信我，才投了这部戏，他一直都不看好那个剧本。其实吧，我后来重看剧本，也发现了很多问题，不过因为很喜欢沈瑞真这个角色，我选择性地忽略了，柳导也是同样。《新一天》的剧本，会更完整，弥补了当年在创作上的不足。”
“你很幸运，温念枔。”成瑄凝起眸子，“柳导没拍戏的这些年，也没有闲着，一直在精进自己的业务能力，我有预感，这部戏会很好。”
温念枔微垂眼眸，微笑回答，“我会尽力做好的。”
片刻后，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虑，“成瑄老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和我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是哪一年？”
成瑄的目光落在温念枔身上，唇边绽开一抹笑意，“你是想知道什么？和你母亲的时间线有没有重合？你父亲有没有出轨？”
温念枔脸一热，低下脑袋，“我只是好奇，完全没有媒体报道过这件事诶，而且我父亲也从未提起过，我还以为他和我母亲是初恋。”
“他原来是这么说的吗？不过也难怪。”
成瑄并不显得生气，“我和你父亲，应该是二十八年前的事了，我们在一起三年，一直都是地下恋，身边朋友、父母都不知道，分手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分手之后没有见过？
她今年才二十一岁，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成瑄怎么也不可能和自己有关系……她一开始就全都想错了？
那季晔还有别的女人吗？
这么多年过去，温之云情绪失控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每一句……
尤其是那句“我不是你妈妈”，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更是像梦魇似的困住了她。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分析这句话的意思。
是温之云重男轻女？还是，她根本就不是温之云的女儿，她的父亲曾经背叛过母亲吗？
可是，温之云只有在她五岁和十一岁那两年，忽然就对她这样。
过了一段时间，温之云又表现得仿佛没有发生过那些事。
可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办法接受那位曾经对自己言语谩骂，还拳打脚踢过的母亲。
想到这里。
温念枔连忙偏过脑袋，望向天边的落日，劝自己不要去想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动过要寻找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亲生母亲的念头，怎么会看到成瑄就这样？
完全没有必要，她不想破坏现在的生活。
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慢慢独立，能够脱离季家生活，温之云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对她了。
不要想，不要问，不要找。
就当做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
再回过身，看向成瑄的时候。
温念枔的语气还是急促了几分，“这样啊，真的谢谢您，成瑄老师，感谢您能把这种事这么坦诚地告诉我。”
“别人我还会隐瞒，但你是季晔的女儿……”
成瑄笑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替我向你父亲转达一声‘对不起’，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找他，很感谢他当年在事业和生活上不遗余力地支持过我。”
她和季晔的往事说起来并不复杂。
季晔当年对成瑄一见钟情，于是砸了大把资源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