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你说遗物,我早就丢掉了。我妈说,死人的东西留在家里晦气,会招霉运的。”
  “婚后这么多年,有话说也变得没话说,后期我已经不太回家了,根本不知道她发什么疯。每天都在胡思乱想,难道我从早到晚守在她身边哄着吗?阿sir,madam,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别再来烦我了——”
  “知道汪颖桐当时在看心理医生吗?”徐家乐打断他的话。
  李浩杰本来已经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听见这个问题,眉心紧了紧,钥匙串在他手中“哗啦”作响。
  “是有这么个心理医生。”
  “狗屁心理医生,我看就是骗钱的。本来我不同意让她去,有一天她偷偷告诉我,其实看医生是免费的,只是医生不让她说,不让她告诉家人,也不让她告诉其他患者。”
  “开什么玩笑,她拿我当傻子?哪个医生这么好心,白给她看病?我估计是她自己藏下来的买菜钱!”
  “后来我就断了她的买菜钱,看她怎么办……”
  祝晴:“记得医生叫什么名字吗?”
  “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李浩杰翻了个白眼,“好像姓许?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埋怨,就好像汪颖桐的死给他添了多大的麻烦。
  “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了。”话音落下,李浩杰开门进了屋。
  屋里传来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看看是谁回来了呀?是爸爸——”
  李浩杰也笑着说:“刚才下楼扔垃圾。”
  “我好像听见有人敲门……”
  “没有,你听错了。”
  “你看爸爸好傻,丢垃圾还带着你的小奶瓶。”
  房门关上,屋里的对话声戛然而止。
  汪颖桐这一生,在两年前猝然结束。
  而她的丈夫李浩杰,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如今警方调查她这个人,只能从点滴片段中拼凑。
  拼出零星的回忆。
  在旁人眼中不值一提的过往,是她短暂的人生。
  徐家乐低头盯着笔录本,轻轻叹气:“和游敏敏一样的情况,而且,免费接受过心理咨询。”
  ……
  在幼稚园里,盛放最喜欢的是户外课时间。
  因为,他已经彻底爱上和小朋友们抢着玩滑滑梯。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么简陋的滑梯,居然还得各个班级轮着玩。
  这个滑梯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啦,下次他要邀请自己的朋友们去半山别墅玩!
  这会儿,游乐区是大班孩子们的天下,他们小小班的小朋友们,只能在旁边上篮球课。
  盛放、小椰丝和金宝组成的三人团体,沉浸在上篮球课的乐趣里。
  “拍皮球好好玩啊。”金宝感叹道。
  “这是打篮球!”盛放纠正。
  这两天,盛家小少爷已经不再是金宝的英文老师。金宝说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英文课,反正爹地妈咪说了,长大后他的工作是指挥别人工作,既然是这样,他不必再学英文,只要请一个会讲英文的员工就好啦。
  椰丝把头摇成拨浪鼓:“如果你请的员工骗你怎么办?”
  金宝:“请两个就好啦!”
  盛放也把头摇成拨浪鼓:“如果他们串通呢?这个叫共犯。”
  金宝的小嘴巴张成“o”型:“放放,你不愧是重案组警察!”
  这话,盛放小朋友很爱听。
  他“哼”一声,心中飘飘然,一不小心将手中的篮球拍远,“哒哒哒”跑去捡球。
  捡回球时,盛放听见游乐区有两个小孩吵架了。
  是大班的大孩子,在滑滑梯上推搡,挤来挤去,最后谁都玩不了。
  盛放抱着篮球,边走边摇头:“傻大个。”
  戴着圆框眼镜的小古板举手:“老师,盛放说人坏话。”
  放放小朋友抱着球,气得脸颊鼓鼓。
  “我最讨厌阿卷了。”他用小气音对金宝说。
  小古板把手举得更高:“老师,盛放说我坏话。”
  下课后,盛放垂头丧气地站在纪老师面前,小波鞋的鞋尖在地上画圈圈。
  余光瞥见阿卷蹦蹦跳跳从边上经过,他猛地抬头,龇着一口小米牙。
  少爷仔不说人家坏话了,改用眼神威胁,看他还怎么告状。
  “知道错了吗?”纪老师蹲下和他平视。
  盛放撇着嘴角,拖着长音:“知道了。”
  “下次改正就好。”纪老师摸摸他的小脑袋,“好了,去玩吧。”
  盛放转头去玩,忽地又回来了:“老师,椰丝和金宝呢?”
  盛放不知道是哪节课时走神回味自己当小卧底的光荣事迹,反正一不小心,老师宣布的重要通知,他居然没有注意到。
  原来接下来幼稚园将举办一场汇演活动,椰丝和金宝都报了名,现在要去排练。
  没想到,他们都有才艺。
  椰丝会跳舞,金宝会打鼓。
  放放什么都不会,也不想化着傻乎乎的舞台妆给别人表演。
  在台下拍手手多好啊。
  “这场汇演活动,我们会请家长们参加。”纪老师指着手工筐里亮闪闪的卡纸,“所以下午手工课,小朋友们的任务,是亲手制作一张邀请函。”
  盛放陷入沉思。
  既然是这样,他也报个名好了。
  让晴仔看看小舅舅的厉害!
  等到小椰丝和金宝回来,盛放又和他们围成一团。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密谋。
  小椰丝热情道:“你可以跟着我学跳舞啊!”
  她踮着脚尖,转了个圈,蓬蓬裙的裙摆飞舞着,就像是小花瓣。
  “要穿芭蕾舞裙吗?”盛放小表情惊恐。
  “当然要啦,还有芭蕾舞鞋和漂亮的发卡,我都可以借你。”
  放放绷着脸蛋沉思:“我觉得不合适。”
  “那就跟着我学打鼓!”金宝说,“我教你!”
  纪老师起初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在筹划什么,直到中午吃饭时——
  教室里回荡起“哐哐当当”的打击乐,盛放左手一支筷子,右手一支筷子,将不锈钢餐盘敲得震天响。
  连隔壁班老师都探头过来看热闹。
  “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又开始了。”纪老师揉着太阳穴。
  其实刚才她提醒这小孩把筷子放下,回家再练“打鼓”,但是看着他委屈巴巴往下撇的嘴角,又实在狠不下心责备。
  助教将声音压低,凑到她耳边:“我有个主意。”
  ……
  电访结束,剩下的名单就只能靠两条腿跑。
  莫振邦将人员分成几组,祝晴和梁奇凯分到了一起。
  豪仔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曾咏珊:“要不要换?”
  她瞥了一眼正在认真核对地址的梁sir,摇摇头:“算啦,他也不愿意。”
  几组人员分头出发,开的是警署那辆老旧的公务车。
  梁奇凯开车极慢,就像是在街头巡逻。
  他找了个话题:“刚才出来的时候,听他们说,明天的活动肯定要取消了。”
  像是担心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梁奇凯唇角温和的笑意不减,又慢条斯理地补充:“就是去翁sir浅水湾别墅的事,他们说翁sir这么多年最多只请大家喝下午茶,这次居然破例请半岛酒店的厨师——”
  他说话的语速也慢,让人想要催促他加快速度把话说完。
  当然,不说也没关系。
  祝晴望着窗外慢慢后退的街景,忍不住开口:“你下来吧,我开。”
  梁奇凯愣了一下,靠边停车熄火,和祝晴换了座位。
  车子再次发动时,速度明显高了一截,名单上这么多户要走访,效率要是不尽快提上去,加班到深夜倒是无所谓——关键莫sir又会以“不许打扰民众休息”为理由,强制要求他们将工作排到第二天去。
  祝晴讨厌拖延。
  今天必须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公务警车穿梭于整个城市,每到一个目的地,他们就在名单上做好记号。
  很多时候,迎接他们的就只有紧闭的大门,和无人应答的门铃。有些住户白天要去上班,但好在总有邻居住着,只要能确认名单上的人还在世,就算任务完成。
  名单上的名字被一个个划去,但收获的线索却寥寥无几。
  “这户应该有人。”梁奇凯站在楼下,抬头望向二楼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将地址与名单上的地址对照,“衣服还是湿的,刚洗过。”
  他们敲了敲门。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开了门,她刚才明显在家里阳台洗衣服,手指泡得发白,原本语气平常,直到他们询问她母亲是否接受过心理治疗,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我妈妈没有心理疾病,她很正常,你们别乱说!”她的声音突然压低,警惕地扫了一眼楼道,生怕被邻居听见,“她只是偶尔睡不好,你们这样上门,别人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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