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
林汀潮没有直接去警署,而是邀请警方到她家中继续询问。
林家别墅坐落在山腰,庭院里种满花卉。
佣人吴妈听见车声,连忙迎出来:“小姐回来了。”
林汀潮点点头,唇角微扬,眉眼间的紧绷终于松懈下来:“吴妈,帮我找一下旧相册。”
吴妈应声去取,林汀潮则给几位警员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确实认识邝小燕。”她说。
“为什么一开始不承认?”
林汀潮叹了一口气。
“最初见到她时,她躲在小巷子里,被母亲打骂。我放学时经过,看她缩在墙角发抖,就给了她一件外套。”
“但是后来,我发现她很奇怪。”
林汀潮蹙着眉回忆。
“我家有一间练功房,从外面可以透过窗户看见我在练舞。”林汀潮打开练功房的门,指了一下窗户,“那个下午,我突然发现,邝小燕站在那儿,笨拙地学我的动作,眼神直勾勾的。”
“一次我心血来潮,剪短了头发。”林汀潮比划长度,“不算特别短,是齐肩的。”
“隔天邝小燕就出现在我面前,她的发型和我一模一样,连发尾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吴妈拿着旧相册过来,插话道:“那个女孩总站在花园角落,一动不动地望着小姐。我本来以为她是小姐的同学,请她进来坐的……但是我一过去,她就跑了。当时本来打算报警,不过小姐说她应该没有坏心眼,小姐总是这样,得饶人处且饶人的。”
“你父母认识邝小燕吗?”曾咏珊问。
“不算认识。”林汀潮说,“只是听我提过,有一次听说邝小燕一直跟着我,爸爸就找人查了她的背景。知道她住铁皮屋、父亲嗜赌酗酒、母亲的工作——”
林汀潮摇摇头,继续道:“爸爸提醒我,不要接触这种人,需要的话,他可以接送我上下学。”
林汀潮翻开相册,抽出一张七年前青少年舞蹈比赛的合影。
她正站在冠军台,脸上笑容洋溢。
“你们看这里。”林汀潮说,“邝小燕站在角落,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所以我疏远了她。”
“但其实,我们本来就不算朋友。”林汀潮解释,“刚才你们问起她,我一时没有想起来,又确实被那根断趾的照片吓到了……当然,很快就想起来了,只是不想提。爸爸说得没错,这样的人会带来麻烦,邝小燕从没有给我带来过愉快的回忆。”
“所以下意识——”林汀潮说,“我才没有告诉你们。”
“对了,我父母在楼上。”
“需要他们配合问话吗?可以请吴妈带路。”
曾咏珊和梁奇凯跟着吴妈上楼后,祝晴走到庭院里。
她的脚步,停留在邝小燕曾经伫立的位置。
“汀潮,喝点糖水吧。”
“不喝啦,会发胖的——”
“你这孩子……”
透过落地窗,祝晴能看见林汀潮和父母围着说笑。
糖水甜香似乎能飘过鼻尖,这个家庭看起来如此幸福美满。
钢琴、舞蹈房、万千宠爱……一切这么温暖。
而邝小燕,曾经站在这里,望着这一幕幕。
当时,她心里在想什么?
邝小燕成了一个谜,警方拼凑着关于她的一切,但真相反而愈发扑朔迷离。
回程的警车上,众人整理着笔录。
“现在的关键,是查清年前林汀潮手术时,骨髓捐献者到底是谁,是不是和邝小燕有关……”
“另外,邝小燕告诉荣子美,是在学校里认识林汀潮,但她们根本不同校。”
“林汀潮说她们是在巷子里认识的,之后被邝小燕尾随……这两个人的说法完全对不上。”
“在放学路上尾随,模仿林汀潮的一举一动,捡她的东西沾好命?这个不管怎么说都不合理,林汀潮边走边丢发绳和纸巾吗?”曾咏珊皱眉,“我觉得林汀潮应该在撒谎,但是,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
放放在家等了一晚上,但晴仔加班,又是没个交代。
最后,小朋友实在坚持不住,眼皮打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
宝宝又像小考拉一样抱住晴仔的臂弯。
“你终于回来啦。”
“我早就回来了。”祝晴搓一搓他的小软饼脸,“昨晚还是我抱你回房间的。”
放放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刚要继续撒娇,忽地一激灵。
“我的计划书!”
“在这呢。”萍姨笑着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张边角皱皱巴巴的纸,“这是少爷仔写了一晚上的计划书,昨天抱着睡着了。”
昨晚,萍姨拿着“计划书”回房,准备压平整,没想到转眼就把这事给忘了。
此时,计划书被转手交给祝晴手中。
盛放端坐在床上,仰着小脸,既期待又着急。
这是程星朗教放放写的计划书——
《关于盛放小朋友课程优化建议》
不会写的字,放放就请萍姨在一旁写下示范,字体大小不一,但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堪称诚意之作。
祝晴辨认着这些字:“不需要再学加减乘除法,我都会了。”
“钢琴课没必要,手指够灵活了。”
“加减乘除”四个字,放放用符号代替。
钢琴边上的简笔画,原本应该是十根胖乎乎的小手指,被他艺术加工成修长的钢琴家手指。
“讨厌油画,颜料好臭。”祝晴看着“捂鼻子小人”,继续连猜带蒙,“击剑和马术保留,超威风!”
萍姨惊讶道:“晴晴,你居然全看懂了。”
昨晚她陪少爷仔写计划书时,还担心这些涂鸦天书没人懂。
谁知道,祝晴比谁都要了解她舅舅,“威风”这两个字,他只是画了个臭屁小表情,眼角带星星,她立马看出是什么意思。
祝晴嘴角微扬,将计划书轻轻放在茶几上。
盛放的小脑袋立刻跟着文件移动,眼*巴巴地等着答复。
见外甥女迟迟不表态,他急得跑回房间,郑重其事地捧来钢笔,双手奉上——
“请批示!”
“批示什么?”祝晴挑眉,“字写得歪歪扭扭,加一节书法课。”
盛放瞬间瞪圆眼睛,小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鹌鹑蛋。
在这个家里,他这个“小舅舅”难道毫无话语权吗?
放放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
凭什么晴仔能在家当小霸王啊!
“别的我再考虑。”祝晴用钢笔轻敲计划书,“反正今晚你必须去上击剑课。”
盛放突然左脚后撤,抄起餐桌上的筷子当剑。
“咻咻咻!”宝宝模仿击剑教练教的防守反击动作。
“不上!”
他咬紧小米牙——
嘴里还自带音效:“看招!”
祝晴头都没抬,伸长手臂精准按住他的脑门。
炸毛少爷仔的小短腿徒劳地蹬着。
“萍姨。”放放小朋友奶声奶气的控诉响彻客厅,“你看她啦!”
……
祝晴刚回到警署工位,还没来得及将放放那份画满符号的计划书放下,就投入案情中。
“林汀潮的医疗记录显示,骨髓捐赠者登记为匿名,但不是邝小燕,她从没有在任何医疗机构做过配型检测。”
“看起来就是运气好,遇到匹配的捐赠者。”
“林汀潮的父亲去年花重金请大师改公司风水,办公室摆满水晶阵。这人要是信‘借运挡灾’,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但为什么要把脚趾扔到垃圾站?如果是邪术仪式,应该埋在风水位才对。”
“难道仪式结束了,没地方处理,他们随手一扔,谁知道被捡垃圾的钟婶捡到……总感觉很牵强,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会议室里争论不休,所有线索都像断开的拼图。
白板上密密麻麻贴满信息、证词和线索图,却像一团乱麻,无论如何梳理,都找不到关键。
“突破口肯定还在林汀潮身上。”
“荣子美说邝小燕连林汀潮爱吃什么都记得,这样的细节编不出来。太具体了,不像假话。查!把学校翻个底朝天。”
“辍学生混进贵族学校,不可能没人注意到。学生、老师、食堂阿姨、清洁工……一个个问。”
“三年前,骨髓捐赠可以解释为巧合,但邝小燕偏偏在那时失踪?把林家那个算命大师请来喝咖啡,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好主意’。”
直到正午时分,祝晴才在警署饭堂找到片刻喘息。
她咬着三明治,指尖翻动盛放小朋友那份《课程优化计划书》。
忽然,一道修长的身影闯入她的余光。
程星朗单手托着餐盘,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口袋里露出的报告单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