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连翘不情不愿地看向他,忍不住皱眉,一脸嫌弃,“你什么时候成我大哥哥了?出门在外,别随便套近乎。”
  她不欲再搭理他,直接往前走。
  见状,青年连忙跑过去拦住她,“诶,你别急嘛,我就是跟你打听个事儿,很简单。”
  “你是外地人,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
  青年震惊,连忙点头称是,“对对对!你真是个聪明孩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连翘想在心里翻白眼。
  看出来需要智商?
  傻子都看得出来。
  毕竟,他的背后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非常清楚的几个大字:
  【我是外地人,脑子不太好,各位多包涵】
  连翘撕下来给他看。
  青年目光逐一扫过这行字:“!!”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岂有此理!谁这么缺德啊!”
  一扭头,恰好撞见卖酒的老板娘站在二楼窗边偷笑。
  青年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有气儿,但没法发。
  因激励忍耐内心不爽,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不是,你们这儿的人个个都这么缺德吗!”
  “什么意思?你还遇见什么缺德的人了?”
  不问还好,一问,青年内心的“伤痛”更加难以愈合。
  他垮下脸,面无表情,宛若一潭死水,开始回忆。
  今天白天,他刚坐车来这儿,一下车就遇见两伙起冲突的人。
  本着公正和谐的社会理念,青年热情地凑上去劝和,哐啷啷输出一大堆道理。
  谁知道,两伙人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让他感到更过分的是,其中一伙为首的叫赵旭摩的家伙,居然直接骂他“胎神”,还让手底下的人把他抬起来扔到垃圾桶边去站着。
  不可理喻。
  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青年友善的心被人泼了冷水,蹲在垃圾桶边悔不当初,恰好方才起冲突的另一伙为首的少年朝他走过来。
  青年感激涕零,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又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
  情不自禁地,他伸出自己的手。
  因为他知道,这个少年肯定心肠更好,来带自己走,向自己赔礼道歉。
  “不好意思啊,让一让,你挡我扔垃圾的路了。”
  李空山嘴里叼着一根木签,声音干脆利落,恣意而行,事不关己。
  “哐啷——”
  青年的心瞬间被闪电劈开,碎成两半。
  终究是他错付了。
  “醒醒,你干嘛呢你。”
  连翘看着眼前这个精神恍惚、大白天的在这儿自个儿抱自个儿的男人,发自内心想真把他当“医院里跑出来的人”。
  “没事。”青年回神,一脸坚定,仿佛短短一秒钟的功夫,他已经治好了自己内心的创伤。
  他把左脚踩在街道边的花坛砖上,声音加快,不再像刚才装腔作势那般拖拖拉拉。
  “好,咱们说正事啊,我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田永贵不?就你们这里特别爱赌的赌鬼,田永贵儿。”
  连翘盯着他,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过了一会儿,她摇头,开口说:“不认识。他是欠了你钱是吧?你在这儿找他没用的,他早就躲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知道,但我不是来找他还钱的,我就是跟你打听打听他这个人。”
  青年思考了下,把脚放下来,重新站好,“诶,这样吧,小妹妹,你要是对田永贵这个人了解得比较多呢,你就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大哥哥给你买糖吃。”
  连翘忍不住又想给他翻白眼。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她迈脚离去。
  青年惊慌,赶紧拦住她:“哎别走啊,我跟你开玩笑呢。这么着吧,我跟你再说直接点,田永贵家里不是还有个女孩吗,你知道这女娃娃什么来头不?真是他从他小姨家领养的?”
  连翘惶恐地停下脚步。
  第46章
  “你打听田永贵想做什么?”
  孙阚平迟疑了下,他不可能告诉她实话,于是随便找个理由。
  “我是田永贵他小姨亲戚,他小姨当年觉得亏欠这孩子,这不,就让我来看看这女娃娃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说谎。田永贵根本没有亲戚,更没有什么小姨,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好,孙阚平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既然是这样,那么田永贵在说谎,他户口本上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领养而来的。
  更有可能是——买。
  目的已经达成,孙阚平轻松不少,整个人突然变得正经,“哦,这样啊,我明白了。不过——”
  他反应过来,这女孩好像对田永贵家里的情况了解一点都不少。
  孙阚平两手叉腰,反过来,像个家长一般教训她。
  “哎我说你这个小妹妹,你刚才还说你不认识田永贵呢,现在又哐啷啷的能说一大堆关于他的事?你们很熟?”
  连翘抿起嘴角,不服气地盯着他,“你套我的话。”
  孙阚平神清气爽,骄傲自满,“哎,这话可说的不对啊,这最多只能算我——足智多谋。”
  “我看你这样子也是个学生,你们这附近就隔壁镇一所高中,那你在学校里面听没听过田永贵户口上的那女娃娃,她名字就叫连-翘。”
  她冲孙阚平扬起一抹礼貌的笑,神情从容,“不好意思,不认识,没见过。”
  孙阚平裤兜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拿出来看一眼,是“他”打来的。
  再一抬头,刚才背着书包的女孩已经一溜烟跑远,不见踪影。
  他“啧”了声,无奈笑笑,拐进一条幽静隐蔽的巷子里,接通一直响铃的来电。
  孙阚平整个人的气度瞬间变得格外沉稳,与方才神神叨叨的他判若两人。
  他低下头,低语:“喂,陆队,是我。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我们基本可以排除这个叫连翘的女孩是田永贵领养的。当年贲诸的司机承认见过田永贵,那他一定和329拐卖案有关。我怀疑——当年被孟老歪拉去解剖贩卖器官的孩子里,有活下来的。”
  电话那头,身着警服的陆平安望着窗外,神情凝重,“此事你还需查清楚,邻省刚传来消息,贲诸的人又开始有所活动,他们销声匿迹多年,无影无踪,警方多方排查都无果。上头交代我们这次务必要将他们捉拿归案,一个都不能放过。阚平——”
  陆平安的手按住窗台,格外用力,“贲诸的残余势力还在清流镇,你这次去一定不要暴露身份,摸查清楚那儿的情况,随时同组织联系。”
  “明白。”
  孙阚平凝视地面,目光坚毅,“陆队,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见到田永贵户口本上他买回去的那叫连翘的女娃娃了。如果她恰好是十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行动被拐去清流镇中转的那批孩子里的幸存者,说不定她对我们后续的行动有所帮助,我想申请调查她。”
  “我批准了。”
  -
  连翘回去的时候,李空山还没回来。
  最近黑武会收债的事情比较忙,他已连续好几天很晚才回来。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高考了。
  她站在窗前,望着眼前古老的合欢树发呆,忍不住想,高考之后呢?
  她真的要一走了之,抛下这里的一切吗?
  可是这里有对她很好的李空山,有非常真诚的好朋友,小海、楼巩、魏可萱……她真的能做到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目的。
  她会离开这里,一定会。
  对她而言,这里就像噩梦,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缠住她,让她恐惧过去,也恐惧明天。
  她要逃离这个地方。
  -
  门外传来脚步声,令人熟悉的脚步声。
  连翘收拾心情,转身欣喜跑到门口迎接,“你回来啦?”
  只见李空山两只手提着连翘最喜欢喝的牛奶,神情自若,“怎么样,今天晚上没有让你等太久吧,吃饭没?”
  连翘摇头,“我也才回来,还没呢。”
  “正好。”
  李空山把东西放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上走,就能到达天桥。
  天桥坐落于两山之间,又长又宽,但由于上来的路有些难走,来这里的人不多,常常是一些爱调皮捣蛋的学生。
  因此,李空山打小就没少来这儿。
  连翘倒是第一次来。
  站在这里,可以窥见整个清流镇,它依托着蜿蜒的河流,供养着出生在这里的一代又一代人。
  人们汇聚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生活。
  妇人忙碌着一日三餐,每天送孩子上下学,男人在外打拼,做生意的做生意,搬砖干水泥匠的干水泥匠,哐哐作响的麻将馆、汪汪叫不停的门外小狗、从不迟到的日出和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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