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当初的她就有想过未来可能会发生事变,所以提前做足准备?
  连翘也不知道。
  现在的她只想赶快回去通知萤火虫姐姐还有被关起来的其余女孩,她们可以逃出去了。
  生的希望再一次摆在眼前。
  连翘钻进暗道里,往回爬,她一刻也不敢停歇,不停地加快速度,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她爬到了尽头,推开可以挪动的地砖,爬上地面。
  “姐姐,我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所有人,但同样也记得把声音放低,不让外面的人听见。
  围坐一团的女孩在嘀咕:“她死了吗?”
  “看起来好像是死了。”
  连翘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回头,诧异又茫然地盯着她以及她身下的地洞。
  有人站起来大呼:“快看!那里有暗道!”
  一时间所有的女孩都朝连翘脚下的地洞扑过去。
  连翘的笑容慢慢凝固,她不懂,为什么没有看到她的萤火虫姐姐,她人呢?
  当所有女孩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连翘终于看见刚才被遮挡的视线里,躺在墙边一动不动的短发女孩。
  她的衣服被撕烂,东一块西一块地掉在地上,衣不蔽体,身上除了旧伤,还有新添的大大小小的指甲印,脸上也红肿不已,红红的巴掌印是那么刺眼。
  “姐姐——”
  连翘惊慌跑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短发女孩躺在自己眼前,可是却一动不动。
  “姐姐,醒一醒,你怎么了?”
  她的眼泪就像骤然变天降落的雨,潸然落下,用手指去探呼吸。
  呼吸是停止的。
  “姐姐……”
  连翘的眼泪汹涌,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去摇她晃她,她都不再睁开眼睛。
  她跑到其余女孩拥堵的角落,抓住一个女孩问:“她怎么了?好端端的她怎么死了?”
  女孩回答她,吞吞吐吐,“就……刚刚外面的两个男的想□□她,她一直反抗,男的打她,一失手,掐她脖子,就……”
  连翘拽住女孩的手放下,空洞地盯着昏暗角落里的女孩,她开始自责,如果她刚才没有丢下她,自以为是一个人跑出去摸查情况,是不是她就不会这样了?
  青衣女孩瞪了连翘一眼,“死都死了,还看什么啊。”
  连翘木讷地挪动脑袋看她,青衣女孩脖子上的蓝玉髓格外乍眼。
  她失魂落魄出声,“她的坠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青衣女孩傲慢不已,“我拿过来,就是我的。凭什么唯一可以被买走活下去的人是她啊,就因为这个昂贵的坠子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要做这唯一可以活命的人。”
  连翘目光扫过所有人,“刚才她被欺负,你们为什么不出声,不帮她?”
  青衣女孩代表众人开口,“你疯了吧,我们帮她?你是嫌我们死得还不够快是吗。”
  连翘不理解,不明白,她心里好难受,就像有人拿着刀在割她的肉,一刀又一刀。
  所以……是她害了她的萤火虫姐姐吗?
  她以为这样至少可以护着她一点儿,可是这坠子却给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心居然会让她遭受别人的嫉妒,在生命垂危之时,被所有人冷漠相待。
  连翘回到短发女孩身边半跪着,牵起她的手,把自己放在兜里的萤火虫玻璃瓶重新放回她的手里。
  短发女孩的手是无力的,她便紧紧攥住她的手,让她握住玻璃瓶。
  她悲痛地流眼泪,却还不敢发出一点儿多大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就像跳动的火焰,在她的心上烫出一个洞,窟窿洞里填不满愧疚。
  见到有通道,关在密室里的所有女孩全都按奈不住跳下去,这是她们可以逃生的唯一机会。
  连翘半跪在短发女孩身边,低着头,沉默着,一言不发。
  那边的女孩有多喧闹拥挤,她这边就有多凄凉寂静。
  没多久的时间,其余的女孩全都跳进暗道里去,不见了踪影。
  连翘还守在短发女孩身边,默默陪着她,没有要走的打算。
  她还在懊悔,如果她没有自以为是离开,她的萤火虫姐姐就不会受到欺负,也不会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无人救她。
  她想,都怪她,她是个罪人。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齐磊带着田永贵进来领人,却看见屋子里除了这两个女孩,其余的人都不见踪影。
  “tmd。”
  光头骂了一声,跑出去叫人,踢了两脚守门的人,“我让你们看着,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看着的!混蛋!还不带人赶紧去给我追!”
  守门的人吓得连滚带爬,“是是是,哥,我们这就去。”
  齐磊重新回到屋子里,目光落在已经死了的短发女孩身上。
  不久前田永贵才选了她,现在人却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交代。
  “这……”
  田永贵心有余悸,他知道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没想到……
  齐磊摸了下自己的光头,心里还对女孩们逃跑一事愤愤不平。
  “抱歉了兄弟,这次是我手下的人没管住他们自己那尿性,没办法,现在人已经死了,你另外再挑一个吧。”
  “我还有得选吗,其他的人也跑了,现在这屋就搁这一个女娃。看她这浑身脏兮兮的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娃,算了算了,也能将就。”
  “死丫头,跟我走。”
  田永贵走到她身后,去拉她。
  但连翘不为所动,她还想守在短发女孩身边。
  田永贵拉她,她就抗拒地推开,继续坐回原来的位子。
  :=
  目光里只有静悄悄的、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姐姐。
  “老子钱都交了,你现在是我的人,赶紧跟我走!”
  田永贵脾气冲,年强的时候就是如此,他二话不说,直接用蛮力把连翘扯走,连翘抗拒,他便扇她巴掌。
  连翘哭着望着短发女孩,“不要,你放开我——我要留下来陪她——”
  田永贵根本不搭理她,拽住她的手腕,把她从这间屋子拖了出去。
  “姐姐,姐姐——”
  连翘又哭又喊,可房间的门在合上那一瞬间,她看她已是注定最后一眼。
  三轮车上,连翘坐在稻草堆中,双手环膝,啜泣不止。
  “哭哭哭,哭什么哭!还哭!那就死人一个,有什么好哭的!”
  田永贵开着三轮车,听得烦了,不禁破口大骂。
  连翘被他吓到,也不再继续发出哭声,眼泪无声地流淌在她的脸颊上。
  她问田永贵可不可以救救其他的孩子,否则她们就要被拉去解剖挖器官。
  田永贵骂她:“你以为我是国家首富啊,有那么多钱买?你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
  后来,三轮车开回镇子里,连翘突然跳下车冲进一家小卖部求救,跟老板说有人贩子有坏人要杀很多孩子。
  她跪下来祈求老板帮她打电话报警,不然就来不及了。
  田永贵骂骂咧咧追上来,把她从店里拖出去踹了两脚,“你少在外面胡说八道给我惹祸!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这事儿要传到警察耳朵里,他也自身难保。
  田永贵向老板解释孩子精神不正常不要当真,把连翘拖上车,到了家里以后,把她扔到厨房就是一顿毒打。
  警告她以后不准在外面提有关拐卖的一个字儿。
  否则他就把她打死。
  那天,连翘被打得站不起来,缩在角落里喊痛。
  厨房上锁,被关起来,她出不去,更找不到办法救剩下的人。
  再后来,警察到了镇子里抓人,当初相关的涉事人员被抓走,但贲诸和齐磊却跑掉了。
  镇子里的人都站在街上看热闹,对着被带走的人指指点点,他们议论的时候,连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所有的女孩都无一幸免,被卖去挖了器官,全部死去。
  小女孩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
  这些议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她的头上,她感觉到自己好像从这个世界分离了出去,张不开口,迈不动脚。
  她目光空洞,盯着脚下的马路,像个傀儡,失去了魂。
  也许差一点,死的人就是她。
  她想,也许,她才是该死的那个。
  往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连翘在午夜梦回时,总能看见当初一起被关在同一间屋子里的女孩站在她的面前问她:“你为什么不救我们?凭什么你一个人逃走了,而我们要被活活解剖?”
  连翘从梦里惊醒,害怕地环住自己的膝盖,蜷缩着身子,可是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又会立刻浮现她的萤火虫姐姐一动不动躺在冰冷阴暗的地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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