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一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她干脆翻了个身,仰面躺好,闭上眼睛,调吸凝神,让气息游走在筋脉之间。
自从含冤入狱以来,她便时不时温习烟霞客教给她的心法,既可以平复心绪,又可以提升内力。
话虽这么说,短短几天,她的修为并没有什么提高。
从小,不管如何修习内功心法,她的功力始终不见长进。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小时候,她还会为了此事暗自抹眼泪,每日寅时就起床练功。
她又深吸一口气,虽修炼心法不能提升功力,但至少可以让她此刻平心静气,消除杂念,她不想睡,也无法入睡。
只要入梦了,杜月昇惨死之状立刻成了梦魇。
她忍不住想,杜月恒在做什么?查到了弯刀出处了吗?那现场到底有几个人……
呼出一口气,她微微皱眉,感受气息又有些紊乱,不禁想起小时候,烟霞客一边用桃木剑敲她的头,一边尖叫:“气息!气息!”
师父知道她被冤枉了吗?她的桃木剑又去哪了?
气息又乱了,她再次沉下一口气,一呼,一吸。
哒哒哒——
舒慈一愣,房间里又响起了古怪的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是敖瑞,那声音像极了狗爪子在地上走的声音。
哒哒哒——
不对,这东西应该比敖瑞大上许多。
舒慈继续闭着眼睛假寐,只是一呼一吸的声音轻了许多。
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了,舒慈全身紧绷,电光火石之间,翻身而起。
是端午那日见到的黑狼,朝她飞扑而来。
舒慈一个翻身躲过了,先瞟了一眼气窗,开口狭小,绝不是这么大体型的狼能钻进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舒慈左眼金光一闪,黑狼背后冒出一片晦暗不明的红光,像一片红色阴影,根本无从分辨。
黑狼见她不动,龇牙咧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向后退了两步,又猛地扑了过来。
“救命啊!来人啊!有怪物!!”
舒慈又一个翻滚到牢房木栅上,隔着缝隙大声呼救了起来。
她此时手上没有武器,若硬与这妖怪作战,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喊什么?喊什么?”
看守的神策军听了声音,提了灯过来。
那黑狼又弓起身子,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舒慈的一举一动。
“杀人了!管不管的啊!”
舒慈背着木栅,拍得哗哗作响。
黑狼趁她喊人时,又是一个飞扑,舒慈躲闪稍慢一步,利爪一划,肩膀一阵剧痛,叫它划出一道血痕。
最古怪的,竟是那黑狼从缝隙之间跃出了牢房外!
舒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喊给你动动刑就老实了!”
黑狼望了一眼,几个神策军叮铃哐啷走过来的方向,怒视着舒慈,鼻子里喷了喷气。
“怎么了?谁要杀你?”
来人近了,只听“咻”地一声,黑狼凭空消失了。
舒慈一惊,扑到木栅上,想要看清究竟。
“搞什么啊?人呢?不是有人要杀你吗?”
两个神策军走到了牢房门前,木栅里面只站着舒慈。
她惊魂未定,呆呆地抬起左肩膀,上面被划破一条口子来,滴着淋漓的鲜血。
“它……它……跑了……”
第65章
离开坛讲经仪式又近了几天,因鸿胪寺公务繁忙,杜月恒这几日皆是晨鼓一响便早早出门。
今日他一推门,就看见杜府门口蹲着一狗一鸟,旁边还站着一个愁容满面的范长风。
敖瑞见了他立刻扑到他身上,急吼吼便说:“杜公子!!大事不好了啊!阿慈姐她差点死了!!”
杜月恒脑海中“嗡”地一声,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舒慈怎么了?”
狗头上的三宝道:“天刚亮,神策军就来大理寺报,说是今日凌晨舒慈遇袭,受了点轻伤。”
听说舒慈人没事,杜月恒暂时松了口气,又怒道:“谁袭击她了?神策军是吃白饭的不是?”
“李大人已经前去了。”三宝答,“我方才跟着李大人飞去了神策军衙门,据说看守的神策军听到她呼救,前去的时候,什么也没看到,只有阿慈肩上受了伤。”
“什么意思?什么都没看到?定是他们自己无能,放了人进来,编了个说辞推卸责任罢了——不对,肯定是他们自己搞的鬼,见没办法陷害舒慈就要杀了她!”
“你别急啊!”三宝道,“阿慈姐说,昨天晚上就是端午节她遇上的那头黑狼袭击了她,可是,黑狼又凭空消失了。”
“狼?”杜月恒急得像热过上的蚂蚁,根本思考不过来,“消失了?”
“杜二公子,你先别着急,”一边沉默半天的范长风开口道,“此事确实古怪,但或许与神策军无关。”
接着,他就长话短说,将昨日的见闻与杜月恒道来。
杜月恒这才冷静下来:“范郎将,你说你看到屏风上,画着一头双头狼,是手持弯刀的?”
范长风愁眉不展:“是。我记得杜二公子你提到过,杀害杜大人的凶手,也是用的弯刀。”
一旁的三宝不解道:“难道屏风上的狼是妖怪?是它杀的杜大人?难怪敖瑞说那地方妖气极重!”
杜月恒点点头,同样眉头紧锁,又觉得哪里古怪起。
“还有一件怪事,”范长风又从怀里取出竹片,交予杜月恒查看,“昨日我在那地方,捡到此样东西。”
杜月恒接过竹片,对着天光查验,竹片上正写着“舒慈”两个大字。
“一开始我琢磨不透为何舒司务的名字会出现在那奇怪的地方,本想着今日与你商议。可没想到,今早就收到了舒司务被狼袭击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
“是。我疑心,这竹片上写的是不是就是要杀之人的名字?或许往竹筒里投进名字,那屏风上的狼就会去杀……”
杜月恒缓缓点点头,又见那竹片细长,倒是与寺庙中寻常签筒中的签条无异。
是哪里不对呢?
杜月恒感觉眼前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太多,一时不知从何思索。就像自己给舒慈编织长命缕时,丝线也会像这样缠绕成一堆,找不到线头。
他又把竹片凑近了,上面的字迹鬼画符一般。再仔细观察,舒字右边写作了“子”字。
“你们看这字迹扭曲,像是画画似的。连舒字都写错了。写的人明显是不识字的……若说不识字的人,在长安虽然也不稀奇,但昨日那碧波仙人又刚好出现……”
不识字的妖倒是不少,于是敖瑞恍然大悟:“那虫合虫莫精肯定也不识字!”
三宝疑惑道:“你的意思是,碧波仙人写了舒慈的名字投进竹筒里,然后屏风上的狼就去杀了舒慈?那黑狼凭什么要去冒险杀人啊?这竹签上难道有什么咒语不成,不杀了竹签上的人,它也会死?——还有,舒慈和它无冤无仇,它为什么要舒慈死?”
这问题关键,一时间,几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杜月恒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来,便道:“总而言之,我看什么求神拜佛,全是它骗我们的把戏。那什么屏风,什么黑狼,什么竹片,只有问问那碧波仙人才知道了。范郎将,有劳你再想想办法,审它一审!”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我刚刚才得了消息……那碧波仙人他……”范长风长叹一口气,脸上又憔悴几分,声音减弱,“……他又越狱了……虽已全程又贴了通缉令,可是时间紧迫……”
“什么?!”
杜月恒一张嘴,又想像方才痛骂神策军一般痛骂一番金吾卫,但见了范长风的脸色硬生生憋了回去。
“算了……现在怎么办……”
杜月恒大脑空白一片,只听得晨鼓声渐弱,离鸿胪寺点卯时间还有上一会。
他敲了敲额头,沉思片刻后,忽的眼睛一亮,轻声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大家都茫然地望向他。
“——引蛇出洞。”
***
说回今日凌晨寅时左右,金吾卫牢房内,正是金吾卫换班的时候。
虽然天色已经微亮,牢房中还是燃着几只烛火,灯光摇曳,将木栅的影子投在地上。
碧波仙人被五花大绑地坐椅子上,身上还贴了几张黄纸符——舒慈被押在神策军牢内,范长风只能又找了几个江湖道士画了几张,虽是法力不如烟霞客亲传的符咒好,但总归能起点束缚的作用。
他的嘴一张一和,头一埋一低,已是鼾声四起,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忽然“哒”的一声,好像打火石打起火花的声音。
碧波仙人咂咂嘴,警觉地睁开鼓起的眼球。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他面前倏地出现了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