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扭打间,陈鼎之一头撞在墙上。
  严格意义来说,他牙齿松动,并非贾正清所为,班主任有足够底气,偏袒他。
  面对老师区别对待,同学讥讽眼神,陈鼎之委屈极了。
  董只只把书包放电瓶车踏板,扭头说:“管人家干嘛?说两句又不会掉一块钱、少一斤肉,还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出这样的事,没什么不好的嘛!不花钱,就能看出谁真心拿你当朋友看待,谁是虚伪的酒肉朋友。你赚大发了,懂不懂?”
  陈鼎之不这么想,他喜欢交友,这样就不孤单了。
  现在他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但也不好跟姐姐硬犟。
  姐姐说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办公室风波后,董只只怕同学刁难弟弟,每日接送。
  学校在小区里,只有一个出入口,出了小区,是条小胡同。拐出胡同,才是大马路。
  这日陈鼎之被留下订正作业,放学晚。
  董只只载弟弟进胡同,两名手持钢棍的社会青年,拦住去路。
  “你们要干嘛!我跟你们讲,现在是法治社会,别走歪路,将来要后悔的,多想想你们的父母,看到你这样,有多寒心。”董只只刹车,嘴上这么说,手把方向盘,及时掉头。
  能刚就刚,刚不过就撤,保命要紧,陈鼎之还在后座。
  董只只早早进入社会,明哲保身,是起码的生存之道。
  热血少年哪里听得进这种教训人的口气,手心敲击钢棍,步步逼近。
  后路被堵死,另有两名大花臂,在后包夹,把电瓶车围困在狭长的胡同里。
  陈鼎之颤巍巍说:“你们这次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别伤害我姐。”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哪是勒索钱财,是来图命的,董只只目光警惕,沉住气,再掉头,按住刹车,车把手拧到底,准备冲过去,回头安抚:“别吵,要钱我也不会给,自己赚来的,凭什么给他们。鼎之不怕,有姐在。””
  语气坚定,手里满是湿汗,董只只心里瘆得慌,若弟弟不在车上,拼就拼了,大不了豁出这条老命。
  围拢之际,陈鼎之挥手向前一戳,尖叫一声:“姐,哥来了!”
  董只只眯眼瞧,见他从路边建材堆里抄起根木棒,慢悠悠走过来,穿堂风飘起敞开的衬衫衣角,咧着嘴,玩世不恭样儿,酷毙了!
  少年木棍拖地,在斜阳里溶出层层光晕,犹如天神下凡,救姐弟于危难之中,经过半年多的锻炼,董只只骤然意识到,陈嘉弼体魄健硕,栗子肉快要把短袖撑破。
  危及关头,董只只来不及细想,喊道:“抱紧我。”
  前方两人扭头张望,“滋溜”一声,电瓶车如箭飞梭,向陈嘉弼冲过去。
  交臂而过的刹那间,陈嘉弼扯起唇角,眼眸飘出邪魅,大拇指擦过鼻尖,轻哼一声,仿佛在说:“交给我,这群乌合之众,不劳姐姐动手,小弟代劳便是。”
  只有在无比自信的情况下,陈嘉弼才会做出这般表情,以往每次期末考试,董只只问他有没有把握,他不仅轻哼,反过头来让董只只顾好自己,别再挂科。
  遇到重要事情,董只只坚信陈嘉弼可以处理好。看他自信满满,关照他把握尺度:“别太狠,最近赔了不少钱,给我省点。”
  陈嘉弼目露凶光,成竹在胸,拉出一道弦月,好似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陈嘉弼让出身位,放姐弟通行,而后站在中间,把路封死,手里木棒一顿乱舞。
  陈鼎之扭头回看,大呼:“哥哥在后面,救哥哥!”
  共同生活五年,董只只早把陈嘉弼当成亲弟弟,担心他寡不敌众,就算勉强打赢,受点小伤在所难免。
  驶到大马路,她摸出手机报警,让陈鼎之坐在电瓶车上,不要乱跑,张臂拦下路人,带着哭腔嘶喊:“胡同里打人啦!出人命啦!大锅帮帮忙!救救我弟!”
  山东人豪爽,本地话招呼一声,梁山好汉瞬间聚集,好几个路人,冲进胡同。
  有个拄拐的银发老人,要去帮忙,被董只只劝退。
  不一会儿,警车停在胡同里,里头被围个水泄不通。
  等姐弟拨开人群,陈嘉弼浑身淤青,四仰八叉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余光瞥见董只只潮红的面颊,霞光将飞溅的泪珠凝成璀璨的水晶,透出五颜六色的光泽,在近乎黑白的景象里熠熠生辉,微微扬起唇角,满含笑容,合上眼皮。
  第30章
  没点实力装酷,纯粹是找抽,陈嘉弼被抬上救护车,四名小混混一字排开,双手抱头,蹲在墙脚,屁事没有。
  基本是硬伤,没伤到脏器,陈嘉弼付出两腿一手骨折的惨痛代价。
  四人是无业游民,身上没钱,有也去找乐子花完了,还是董只只垫的医药费。
  陈鼎之吓坏了,做笔录期间,他不敢撒谎,指认其中两人,上周讹他两百块,这周向他要五百,平时大手大脚惯了,问哥哥借了五百。
  昨天开口要一千,陈鼎之声称没钱,只给了三百,其他先欠着。
  摊上事,陈鼎之六神无主,从董只只皮夹里偷了三百块,转而哥哥求助。
  弟弟在学校从未遇过被人敲诈勒索,结合最近发生的事,陈嘉弼断定是贾母所为,贾正清够阴,但不够狠,做不出这种事情。
  他本是个是非黑白之人,受董只只影响,学会做事圆滑,破财消灾,对方欲求不满,这样下去是个无底洞,果断拒绝。
  陈鼎之咬唇垂头,喏喏道:“他们说不给钱,会打死我的。”
  陈嘉弼瞪眼,哼哼两声:“我看谁敢?”
  为消除弟弟顾虑,陈嘉弼模仿董只只语气。
  健身会员卡不是白办的,陈嘉弼练出两块腹肌,幻想一出英雄救美戏码,欲在姐姐面前好好表现。
  工地打黑工,陈嘉弼亲眼目睹,董只只两腿哆嗦,死鸭子嘴硬,跟包工头打嘴炮。
  若小混混敢动手,陈嘉弼料定,董只只绝对会带弟弟逃跑。
  然后他便可以拳打脚踢,把对方收拾干净,光天化日,当弟弟的面,横抱吓得腿软的姐姐,大摇大摆回家。
  陈鼎之惯会拍马屁,这件丰功伟业,定会吹嘘好久。
  陈嘉弼怀揣美好憧憬,走入胡同,本想摆酷装帅,空手制服歹徒,打个漂亮翻身仗。
  面对四人气势汹汹,稳妥起见,他捡了根木棍,这样看起来气势更足,学电影里招数,拖木棍稳步向前。
  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手里若是根铁棍,在地上擦出花火,更有腔调。
  与董只只转瞬交目,陈嘉弼目光坚定、内心沉着,保护姐姐的机会降临,是时候该出手了。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凄惨的。
  陈嘉弼不会打架,对方三两下功夫,被乱棍撂倒在地,手中木棍甚至连对方衣服都没碰到。
  最终在市民的唏嘘声中,被抬上担架,要不是董只只及时搬来救兵,再晚几分钟,兴许会被装进蓝色塑料袋。
  董只只在他唯一健全的手上狠拍掌心:“不会打架说一声,装什么装,我以为你多能耐,活该吃苦头!”
  随后目光刺向缩在病床边,捧着书本装模作样的陈鼎之:“还有你,你当钱是橘子皮?说给就给,人家要多少给多少?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软骨头,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敲诈勒索。碰到这种事情,你不会告诉班主任?我就不信她不处理,人要吃饭的啊!饭碗顶重要!”
  遇到狠人,陈鼎之早就吓人慌不择路,在深圳别墅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他生性胆小怕事,没什么主见,这些年来,几乎没改变。
  能平平坦坦度过童年时光,全仰仗董只只这个做姐姐的罩着。
  现在陈嘉弼伤也伤了,说什么都没用。
  眼前还有件更棘手的事情,关乎陈嘉弼*一辈子。
  骨折再严重,躺三五个月,总能好,没打钢钉钢板,不影响今后生活。
  离高考只差一个半月,他绝无可能短期恢复,参加高考。
  董只只的北大梦魂断。
  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气得差点把牙咬碎,一会朝陈嘉弼身上丢靠枕,怪他行事冲动,一会怕伤到他,在身上轻揉。
  董只只旧事重提:“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报名奥数竞赛,弄块金牌银牌什么的,直接保送,你非说要凭实力碾压。”
  她在受伤的大腿上使劲扭:“今儿总算知道你的实力,我当你有多牛逼,结果还不是被人碾压!差点被压进棺材板里。”
  陈嘉弼当然想进北大,这是董只只最大的期望。
  班主任推荐他参赛,陈嘉弼打听过,光集训费要好几万,没有学成一套系统性技巧,毫无胜算。
  去全国各地参加选拔,机票住宿饮食,都是笔不菲的花销。
  姐姐养这个家,已经够辛苦,陈嘉弼不想增加她的负担。
  见他不说话,董只只又念叨:“假设你不说喜欢男生的事,以你的成绩,可以评选省优秀学生,一样能保送。”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