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是呢,半夜闻到一股臭味,才注意到,那棒槌子早被挖成萝卜坑,拉了一床,恶心得要命。
平时被人虐,找个看得顺眼的,尽情发泄,彰显主导地位,其实那叫自卑。
自此之后,董只只再没敢找过一个棒槌,心里阴影挥之不去。
所以,董只只和大部分家长一样,认为有时间做白日梦,一炮而红,不如踏踏实实,脑力最好,体力也行,总比撅屁股好。
这是尊严问题,她自尊心强,绝不允许此类事情在身边人身上发生。
看得入神,董只只被身后男子拍了下肩:“你就是董只只?”
她回神转头看去,男人长相斯斯文文,湖蓝色衬衫领口里挂着骷髅头项链,沉稳的外表下暗藏不羁的张扬,很像那些从事娱乐圈的人,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穿得人模狗样,闲暇之余放飞自我。
“你是?”董只只定目端倪,没认出来。
男子自报家门:“您好,颜洛,代购圈的人,应该称我为活阎罗,我常听小全提起过你,说你机灵,鬼点子多。”
他年纪不大,看上去三十多岁,戴副黑框眼镜。
董只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威海帮老大,怔了怔,熟稔地勾起浅笑,嘴角提了提,恭敬道:“老大好!久仰大名,一直没机会结识您,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有活力,要是阴曹地府的小鬼都有你这般帅气,我还真想走一遭,今后可要带带我!”
政策收紧,这些年跨境电商如雨后春笋,代购这行,基本凉透。
对方是有头有脸人物,董只只给几分薄面,须臾拍马。
在社会上混,多个朋友多条路。
颜洛双手插兜,往小别墅里走:“不进去参观参观,我新开的公司?”
董只只抬眼看招牌,整栋别墅就一家公司,她正要找老板算账,碍于颜洛是前辈,不说帮衬,至少做代购那段时间,没为难过他,刘祖全能和雅诗兰黛柜姐打通关系,主要靠他,寻思着委婉开口。
一层是荣誉墙,有不少男团女团舞台照片,董只只不关注娱乐圈,一个没听说过。通过二层办公区,来到三层练功房,有好几个大间,吹拉弹唱样样有。
颜洛站在门口,隔着玻璃窗户,指向里头几个年轻人:“这是新来一批试训的,陈鼎之是你弟,听他说起过你,似乎不太同意他做练习生。”
隔音效果很好,陈鼎之晃脑袋蹦跶,嘴里念念有词,边上还有弹琴打鼓的,门外却是静悄悄。
董只只瞄了一眼,靠在门框,双手抱胸,偏头看弟弟:“你觉得他怎么样?”
颜洛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董只只:“你毕业了吗?”
董只只称是,不懂其用意。
他又问:“听说你读的是国际贸易专业,现在做跨境电商,学到的知识,对你现在工作有帮助吗?”
坦率地说,几乎没有。
董只只勉强毕业,已是董莺在天保佑。专业对口,学到点皮毛,社会发展变革快,她的同学,如今混的都不怎样,即便是班上的学霸,不外如是,屈居在外贸公司,天天跟阿三扯皮,业绩好坏全靠撞大运。
她的同学里,没一个混得比她好。
董只只如实说:“没有。”
对方年纪不大,老于世故,犀利的眼睛,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思。
颜洛似乎很喜欢提问题,又道:“一般大学选专业,大多父母做主,你是家里顶梁柱,上头没人,当初为什么选这个专业?还是你喜欢?”
青岛外贸公司多,与韩国贸易往来密切,董只只初衷是将来好找工作,对她来说,能赚钱就是好专业,不过学了四年,感觉没多大用。
在前辈面前,董只只不敢欺瞒。
“所以,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颜洛扬了扬下巴,“你我都是普通人,代购、跨境电商,又或者像我这样,开娱乐经纪公司,什么赚钱做什么。但他们不一样,来这里,纯粹是对唱跳的热爱。不在这里跳,他们也会去别的地方跳,寻找属于自己的舞台。”
一句天才,说得董只只心惊肉跳。
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彭鹏夸陈嘉弼脑筋活络,是个小天才,董只只总是谦虚摆手:“他呀!就是比较会读书,什么天才不天才,没谱的事。”
她不是在自谦,天才太遥远,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脚踏实地,学好知识,一步步来。
鼎之天天在家闹腾,地板都快被他拆了,当是小孩子胡闹,压根没指望将来能有多大成就。
找个好工作,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董只只不这么认为:“鼎之从小没接受过专业训练,这个年纪起步晚了。”
一般男团练习生,从12岁开始培养,小的8岁起步也有。她弟过完年就15了,零基础半路出家,太难。
颜洛示意她仔细看:“你看旁边那个,当过四年练习生,来了一个月,和他跳同样的舞,你说这两人哪个跳得好?”
边上男生瘦不拉几,矮鼎之一截,挥臂没力气,手脚不协调,姿势看着别扭,董只只这个外行一眼都能看出,明显鼎之的姿势更流畅。
作为非专业人士,董只只心里已有答案。
颜洛解释说,这首曲子陈鼎之是昨天开始练的,瑕疵不少,韵感十足,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的起点,可能是其他人终其一生,未必能到达的终点。
董只只很意外,对方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平时在家唱唱跳跳,她看了就嫌烦。
在她眼里的无不正业*,却是专业人士口中的天赋型选手,让她始料未及。
见董只只不信,颜洛领她进办公室,播放一段劲舞团游戏录像:“这首曲子是最难的,能全曲perfect的,全国不足三十人。陈鼎之五年前通关过两次,他是记录保持者,时至今日,没人超过他的分数。”
密密麻麻的箭头落下来,董只只看得头晕眼花,回想起在电玩城,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那股子疯劲,连她这个姐姐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游戏看着眼熟,董只只想起来,去网吧查询高考分数,陈鼎之好像当时玩的就是这款游戏,把他从椅子上抱下来,还老大不乐意。
董只只无心之举,居然成为陈鼎之事业的领路人,这让她感到震惊。
颜洛拿出卖身契,打预防针:“做这行很苦,非常人所能忍,很多人苦练十年,未必有登台机会,我看好你弟,基础欠缺,胜在天赋过人。我不敢打包票,但会竭尽所能,带他去韩国闯一闯,最专业,也是最残酷的地方,能不能成,全凭他自己。你是他监护人,大致情况,陈鼎之跟我说过,你考虑看看。”
董只只犹豫不决,接过合同,塞进包里,说回家考虑。
关乎弟弟前途,她有必要和陈嘉弼一同商量,让颜洛带她去看看宿舍。
现在最关心的是,他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颜洛领她去边上的一幢两层矮楼,一楼是食堂,眼下快到餐点,进门便闻到肉香味儿。
她站在窗口看了会,荤素搭配,比她做不知道要好多少。
宿舍两人一间,地方宽敞,比她家还大,独立卫生间,电视空调一应俱全。
要把鼎之抓回家,很简单。来时路上,董只只便是这么想的。
可是抓回去,又能怎么样?
一直把赶他走,挂在嘴边,吓唬他。董只只笃定弟弟没这个胆,可他头也不回,就这么走了。
能走一回,就能走第二、第三回,总不能用绳子拴住他。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再是曾经在他大腿上蹭鼻涕的小娃子。
董只只带着震惊、错愕、迷惘的复杂心情,离开园区,把保温桶留在宿舍。
这是鼎之最爱吃的鲅鱼馅饺子,一大早做的,有些凉,尚有余温。
如同她此刻的心,被猝不及防的凉水浸透,仍保有一丝期望。
这条路太难走,别稀里糊涂,把一辈子搭进去。
陈嘉弼看法颇为理性,用董只只曾经说过的话,为弟弟据理力争:“路是人走出来的,走哪条不是走,总归能走出一片天地。姐,这话不是你说的嘛!”
董只只手里卷着合同,敞开衬衫,回来走,满屋子喷烟雾,把心中的憋屈尽情挥洒:“这能一样吗?我什么人,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走了多少弯路,到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一事无成!鼎之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懂这当中的心酸,做练习生有什么好?一个人跑去韩国,那个圈子乌漆嘛黑,搞不好还要被人潜,他傻傻呆呆的,万一被人骗,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我是他姐,你还是他哥呢!就不能多为他多想想?”
本来想听听陈嘉弼意见,帮忙劝劝,这下倒好,两兄弟一个鼻孔出气。
姐姐穷,是他和鼎之拖累。物质条件,不及班上同学,精神方面,给予无微不至的关爱与呵护,督促他们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姐姐是顶富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