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个时候只恨自己个子小,被挡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见。
  “阿风,抱我一下。”姜菡萏道,“我要看看里面。”
  单风犹豫一下,一咬牙,抱起姜菡萏。
  姜菡萏陡然拔高,视线越过盾牌与羽林卫,看到了包围圈中的景象。
  里面除了羽林卫,还有风曜的亲卫。
  亲卫们战力超群,由他们牵制阿夜。
  真正与阿夜交锋的,是一位削瘦的小太监,他的面目清秀,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不敢硬接阿夜的力量,躲避的身法非常怪异,像泥鳅一样。但当阿夜冲出缺口的时候,他身上会冒出数不清的暗器,将阿夜逼回包围圈。
  风曜最清楚阿夜的力量,他骑在马上,身上是重重的保护,盾牌堆得像堡垒一样密集。
  忽然间,阿夜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姜菡萏,动作微微一顿,一名亲卫的枪尖沿着他的小腿扫过,若是再慢上半分,腿上一定会受伤。
  姜菡萏立刻让单风放下她。
  单风的脸已经红透了,姜菡萏丝毫不曾察觉,她拎起裙摆就往马车停着的方向跑。
  马车停得不远,她几乎是直接扑进车上,翻出一只箱子。
  箱子里有两只石榴大小的陶罐。
  她掏出罐子,交给单风:“等会儿有人往这边冲过来的时候,你点燃外面这根引线,一颗扔到三皇子的马前,一颗扔到包围圈里。记住扔出去的时机在引线快要燃尽之前。还有,藏好身形,别让人看见是你扔的。”
  单风答应。
  姜菡萏又问:“你有没有带钱?”
  单风只觉得眼下的姜菡萏和平时大不一样,平时的姜菡萏像一只雪白的猫儿,只管在窗下伸伸懒腰,捉捉蝴蝶。此时的姜菡萏却像是宝剑出鞘,眸子里透着寒光,连说话时的语速都不一样了。
  “有。”他刚打开荷包正要掏钱,荷包一下被姜菡萏夺了过去。
  “回头还你!”
  当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姜菡萏已经远远地跑了出去。
  单风头一回发现小姐跑得这么快。
  *
  斗兽场虽然吓跑了许多客人,但这边的骚乱却也引来了更多看热闹的人。
  巷子里挤得密密麻麻,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听说跑出了老虎的,有听说熊咬人的……即便是这样也不能磨灭大家看热闹的热情。
  姜菡萏迅速在人群里找几个乞丐办事。
  这种事情只能用小钱,若用她身上的贵重首饰,反而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外来的流民越来越多,京城里的乞丐也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姜菡萏就召集了一大堆人。
  片刻后,乞丐们哇哇大叫地冲出巷子。
  “救命啊!”
  “有老虎咬人啊!”
  “还有熊啊啊啊啊!”
  “军爷快让开!”
  “老虎来了!!”
  那群野兽之前猛冲猛撞,羽林卫们吃过苦头,闻言盾牌大阵顿时起了波动,口里虽然大喝“不要过来”,但身体却非常诚实,不由自主后退。
  风曜大喝:“再退者斩——”
  话音未落,有样东西忽然向他掷来。
  举盾牌的羽林卫也发现了,然而不等他们改变盾牌的朝向,面前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跟着盾牌受到冲击,翻倒了一大片,浓烟霎时弥漫开来。
  紧跟着又是第二声巨响,烟雾变得更浓,视野完全被阻挡。
  “不要放过那个兽奴!”
  风曜的马是久经训练的宝驹,在这种情形下也没有惊慌,风曜稳住缰绳,正要指挥亲卫直接用箭,忽然间座下马匹的后腿被什么野兽咬住,发出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将他摔下马背。
  风曜狠狠地摔在地上,羽林卫举着盾牌却无法找到要保护的人,四周一片咳嗽声,风曜正要爬起来,背脊忽然爬过一丝寒意,几乎是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闪开,一阵剧痛从肩头传来。
  他死死捂着伤口——如果不是闪了这一下,这一刀会从右肩斜劈到左腹,将他开膛破肚。
  这一刀仿佛劈开了烟雾,他看到了一张冰冷的毫无表情的面孔,眼中全是杀意。
  正是那个兽奴。
  “杀了他!杀了他!”风曜感到由衷的恐惧,疯狂大叫,“他就在这里!”
  阿夜的脸在烟雾中隐去,消失不见。
  姜菡萏身处外围,看得清楚,阿夜已经突破了包围圈,身后有一道灰影跟着他……是那头狼?
  寒风不息,烟雾只能持续一小会儿,很快就会被吹散。
  姜菡萏上了马车,离开这是非之地。
  *
  姜菡萏回到姜家,直接去书房找到姜祯:“哥哥,姜家现在有多少府兵?”
  府兵平日里驻扎在城外,府中约有一百名左右轮值,现在因为刚过完年,处处要用人手,会比平时多些,姜祯说:“大概两三百个?”
  姜菡萏让哥哥把他们全召集起来。
  姜祯看妹妹发髻有些松散,大冷天的额角甚至有一层细汗,不由紧张起来:“出、出什么事了?”
  姜菡萏不知道。
  阿夜已经走了,没有对证,不管是谁来问话,她都可以两手一摊,推说什么也不知道。
  怕就怕风曜发疯,会硬来。
  那么她就和哥哥靠府兵和暗卫突围而出,去梁州。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接连几日,姜家风平浪静,只听闻有兽奴从斗兽场逃逸,野兽四散咬伤百姓,三皇子风曜路过,为平兽乱,保护百姓,被野兽咬伤了肩膀。
  一时间朝野上下皆赞叹三皇子实至名归,当真是位贤王。
  然后通缉兽奴的告示贴遍了大街小巷。
  顾晚章带了一张回来给姜菡萏看。
  画像中的人眉眼锋利,在画师的刻意描画下满脸戾气,仿佛下一瞬就要择人而噬。
  “阿夜恐怕不能再回京城了。”顾晚章道。
  “不回就不回,这京城有什么好回的,以后就待在梁州好了。”姜菡萏搁下画像,知道自己在说气话。
  因为梁州传来消息,阿夜并没有回去。
  阿夜去哪儿了?
  方公公从外面走进来,回禀道:“国师来了。”
  姜菡萏毫
  不意外,从那两个陶罐被摔出去开始,她就知道虞仙芝一定会来。
  为此她这几天都没有出门,屋子里一直熬着药,连顾晚章有事要回,也是破例直接进菡萏院。
  姜菡萏问:“顾先生出去的时候知道怎么说吧?”
  顾晚章:“小姐自从那日自外面回来,就一直心中惊惧,昼夜不宁,卧床不起。”
  姜菡萏提醒他:“神情再悲戚些。”
  “……”顾晚章走了出去。
  姜菡萏躺回床上。
  虞仙芝在方公公的引领下走进来,照例先问了问姜菡萏的身体,还为姜菡萏诊了一回脉。
  姜菡萏这些天确实是吃不好睡不好,因为不知道阿夜到底如何了。
  “……师父,通缉令上的兽奴长得和我的侍卫一模一样,他难道真是当初的兽奴?为何留在我身边?是不是要伺机报复于我?”姜菡萏问得楚楚可怜,“师父,要不你帮我做场法事吧?我好害怕……”
  姜菡萏很清楚虞仙芝的来意是什么,故意扯了许多有的没的,虞仙芝的城府当真深沉,一一都答应了,最后才问起那个冒出浓烟的陶罐。
  梁州别院炸了那么多次炉,虽未炼成姜菡萏想要的火药,但冒烟的丹方已经找到。还得多谢虞仙芝这位师父,她也有样学样,做成了陶罐。
  “那个啊……师父有所不知,去年我刚回京城,就被人行刺,那人逃跑的时候,扔了个陶罐。当时是那名兽奴去追的刺客,想来刺客身上的陶罐不止一个,他自己悄悄留下了,谁也没告诉。可见他真的是心存不良,图谋已久……”
  虞仙芝问:“你知不知道那陶罐是怎么回事?”
  姜菡萏神情天真:“是怎么回事?顾先生说,里面或许有硫磺之物,燃烧起来便会冒烟。但我上次炸过炉,可再也不敢碰硫磺硝石了。”
  “不碰好,不碰好,这等东西十分危险,你只是个小姑娘,千万不要去碰。”虞仙芝说着,道,“你好生养病,我去你的丹房看看。”
  姜菡萏忙道:“那就拜托师父,若是有什么给别人动手脚的地方,还请师父帮我好好看看。”
  虞仙芝应下。
  直等他去得远了,姜菡萏才慢慢坐起来。
  人可以装,丹房自然也可以。
  原来的丹房已经重建,只是不复旧日规模,小小一间丹室,全用来炼制美容养颜之物,药橱里多为草药,只有极少量的金石。
  成品里也是各种养颜丹,桌上还有手记,写着某种丹药可以配合天香阁的某种脂粉使用。
  准备得如此周全,她就不信虞仙芝能看出什么端倪。
  果然,虞仙芝查看了一遍,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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