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姜祯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急得跺脚,却又无计可施。
“住手!”姜菡萏大叫,“都给我住手!”
以往每一次两个人行将打起来的时候,阿夜都会被她的一声喝命生生按下。
可是这一次,阿夜不单没有停下,反而猛地暴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连人带刀冲向许南风。
他太快了,整个人像是化为了一团刀光,劲风催逼,许南风发丝衣襟悉数倒飞,飞快后退。
可阿夜比他更快,转眼就要追上,刀身经过雨水冲刷,像镜子一样明亮。
许南风第一次在战斗中感觉到“恐惧”二字,浑身发冷,后背已经抵上墙角,退无可退。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一声尖叫。
“不要!”
穿着大红嫁衣的姜菡萏张开双臂,挡在他的身前,因为跑得太快,华贵的金钗落在雨地里,发丝散乱,呼吸急促,声音破碎,“阿夜,你不能杀他!”
那团骇人的刀光停下了,堪堪停在姜菡萏的面前。
只要阿夜停下再慢一点,刀尖就会划花她的脸,或者削飞她的脑袋。
“姜菡萏!”刀尖在颤抖,阿夜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他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我差点就杀了你,你差点没命了!”
“我知道。”姜菡萏急剧喘息,冷雨淋得她浑身发抖。
可是她更知道,只有她能让阿夜停下刀,只有她能阻止阿夜,因为阿夜绝对不会伤害她。
她绝不允许未来的中兴之君死在她的面前,更不允许是由阿夜杀死。
她昂起头,直直望进阿夜的眼睛,决绝道,“你要杀他,就先
杀我!”
阿夜摇头,刀尖轻轻晃动:“为什么……菡萏,为什么?”
“因为……因为喜欢他!”姜菡萏豁出去了,决定上猛药,下狠招,“所以你不能杀他,你要杀了他,我马上跟着他一起死!”
阿夜仍然在摇头,他摇头的动作很僵硬,仿佛想甩掉什么东西:“你宁愿死,也要救他?”
“对。”姜菡萏坚定地道,“阿夜,我告诉你,这个人绝对不死,更不能死在你的刀下,你听话,先把刀放下——”
阿夜还在摇头,眸子漆黑无光,脸色苍白如死,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刀尖一点一点远离姜菡萏,姜菡萏却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慌,她从来没有见过阿夜现在的模样。
不……她见过的……
她想起来了,那是她最初在猎场上见到的阿夜,脸白如死,眼黑如墨,没有一丝表情,眼神空洞到极点。
忽地,阿夜仰起头,朝天发出一声长嚎,声音里满是愤懑、悲伤和绝望。
“阿夜……”她下意识向他伸出手,雨水将她的双手打湿,阿夜的脸隔着雨幕,变模糊不清。
下一瞬,她的手被阿夜捉住,像狼捕捉猎物那样精准,姜菡萏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被阿夜抓在了怀中。
“菡萏!”
“妹妹!”
“小姐!”
惊呼声纷纷响起,许南风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快,伸手就要去抓姜菡萏的手。
但是阿夜比他更快,刀锋迅速削向他的手掌。许南风不得不缩回手,就这么一下耽误,阿夜已经扼住姜菡萏的咽喉,同时,刀搁上姜菡萏颈边的肌肤上。
姜菡萏颈部脆弱的肌肤感受到刀锋上的寒意,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夜的视线停留在上面,忽然舔了一下舌头。
“阿夜,你要杀我吗?”姜菡萏没有多害怕,只觉得难以置信,“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的刀口会对准我。”
“错了,菡萏。”阿夜低声道,“是你挡在我的刀口前的。”
“放开她!”许南风大喝。
“给我马。”阿夜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刀锋划过姜菡萏脖颈,血红的颜色沿着他的手背流下。
“住手!住手!住手!”姜祯撕心裂肺大叫,“给你马,给你马,还要什么?!”
阿夜:“所有人,让开。”
“让开,听到没有?让开!”看见妹妹流血,姜祯已经快疯了。
马牵来了,阿夜带着姜菡萏翻身上马,他甚至还向姜祯微微颔首施礼,动作优雅至极:“家主大人,多谢。”
马蹄踏开,雨水飞溅,迅速离开菡萏院。
“追!”
许南风恶狠狠下令。
苏妈妈软软地倒在地上,哭着捶地:“畜生啊,我就说他是个畜生啊!连小姐都敢伤!小姐当初就不该救他回来!!”
*
已经入夜,宵禁开始,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飞奔的马匹惊动巡逻的羽林卫,他们准备喝命阻拦,却在看清马背上的人影时呆住了。
京城所有男人都参加过那场大战,谁没有在战场上看见过玄甲修罗?
那袭漆黑的身影是战场所有人的保护神,只要有他出现,他们就能有喘息之机。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们飞快让开了道路。
马匹迅速驰过,羽林卫们才发现迎着雨,马背上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但是太快了,人又被紧紧裹在披风里,看不清脸,只看见玄甲修罗的手好像一直掐着那人的脖子。
从长街越过数不清的房舍,一直到奔向城门口,阿夜都没有松手。
姜菡萏努力想挣扎,可是他掐着的力道控制得太好了——轻一分她就能开口说话,重一分她将无法呼吸。
这是拧断多少根脖子才有的经验。
她的脖子完好无损,割出伤口的是他的手,姜菡萏万万没想到她单纯善良纯洁可爱的阿夜竟然学会了使诈!
身后隐隐传来马蹄声,一定是哥哥和许南风追上来了。
可是她对守城的兵士们毫无信心。城门在大战的头一天就被炸开,阿夜在他们心中就是京城真正的城门,是阿夜一次又一次挡住叛军的攻城。
果然,阿夜只用一句“紧急公务”就叫开了城门。
刚刚修缮好的城门仿佛也认得这位恩人,开得又轻巧又迅速。
刚刚打完仗你们怎么就这么松懈了?天黑敢随便开城门?不要被他骗了啊——
姜菡萏在心里大叫。
可惜,嗓子一声也发不出。
心中恼极,很想低头去咬他一口,又咬不着。
马匹飞快出了城门,厚重的城门在身后关上。
城外无人,阿夜终于松开了手。
姜菡萏被掐了一路的脖子终于重获自由,正要把他痛骂一顿,刚刚仰起脸,阿夜忽然低头,一口咬在她的脖颈上。
不是玩笑,不是逗弄,是真的咬,生疼,姜菡萏怀疑被他咬出血了。
“阿夜,疼!”
可是阿夜不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间,在她挡在他刀前的那一刻,他就由人变回了狼。
这是他的猎物,而他已经饿了这样久。
他要……吃了她!
第70章
雨水冲淡了姜菡萏身上的脂粉气味,属于她本身的玫瑰甜香从肌肤深处渗出来,阿夜贪婪地舔吮、舐咬。
阿夜的鼻腔充斥着她的气息,他的喉结滚动,牙齿发痒,像野兽闻到血腥般无法自控。
雨水是冷的,风是冷的,姜菡萏全身都是冷的,只有阿夜的唇齿和舌头是热的,姜菡萏觉得他好像要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阿夜……”她吃力地抓住他的手,声音发颤,“停下……”
阿夜恍若未闻,唇齿去往的地方更深。
另一种同样原始的欲望替代了捕猎的食欲,同样汹涌澎湃,同样永不满足。
他的手那么大,一只手就捉住了姜菡萏的两只手,姜菡萏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又那么用力,手指仿佛要捏碎她的腕骨,但感觉到她的颤抖后,他的手稍稍放松,但她略一挣扎,他马上又掐得死死的,不容她有分毫的逃脱。
就在这个时候,阿夜的动作猛地顿住,抬起眼睛,望向前方雨幕,右手松开姜菡萏的手,握紧了刀柄,放松了缰绳。
马匹慢下来,雨幕中渐渐有十几道人影走近,他们此时才发现阿夜,大声喝问:“什么人?!”
那是几名巡逻的兵士,有镇海军,也有玄甲军。
他们本该在西山围剿风曜,会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风曜已经被杀,他们班师回朝,因天晚未得入城谕令,所以暂时驻扎在城外。
“阿夜,你杀了风曜?”姜菡萏问。
阿夜听不见,阿夜只盯着眼前的兵士。掠食中的野兽看不得任何野兽出现,丛林之中唯有掠夺者才能活下去。
刀光切断雨幕,姜菡萏大惊,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刀锋因此受阻,将将停在最前面那名兵士脖颈前,兵士魂飞魄散,兵器脱手,跪倒在马首前:“统领,是我啊!”
那是一名玄甲军。
姜菡萏一直被困在阿夜怀中,一直看不到阿夜的脸,她在此时终于发觉阿夜的不对劲,回头就看见阿夜眼底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