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个古玩的障眼法,其实我们在这里的。”江溪没做过多解释,直接转身走到陶人偶跟前,小心将它拿起来,刚触碰到时脑中又多了一些公主死后的画面。
公主去世后王宫中只派了一个礼官来处理后事,墓地就选在离得不远的山上,墓地规格也不大,一点都没有皇家公主的气派。
下葬那天,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百岁却被忘在屋中,他努力想挣脱束缚,想要去陪伴公主,可是怎么都挣不开,只能大声求助:“公主一个人会害怕的,你们谁能将我送去陪公主?”
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就在他以为要失约时,脚步声匆匆匆匆靠近,他抬头看去,发现是匆匆赶回来的郁先生,“郁先生,你快送我去守护公主,我想一直陪着公主。”
“好。”郁先生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害怕,哑着嗓子说好。
小心将他抱起,冒着大雪匆匆赶去墓地,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下,最后满身泥泞的赶在封墓前将他放在里面为数不多值钱的琉璃墓门旁边,“百岁,公主怕孤单,你可愿成为镇墓兽,永永远远的守护着她?”
你不说我也愿意的。
我是公主唯一的好朋友。
百岁想到这,埋怨的望着郁先生,你为什么非要去江南,你为什么不愿意陪着公主,如果你去,公主兴许就不会死了。
郁先生站在风雪中,风雪吹乱了头上白色的发带,吹乱了身上黑色大氅,心中无声的说着对不起。
长宁是公主,母亲在她早产时大出血去世,后来又被冠上刑克六亲的罪名,被放逐到郊外的庄子上独自生活,即便无人在意,但她也仍是公主。
雪越下越大,郁先生身上落满了雪,黑发也变成了白头,浑身似个雪人融入到皑皑白雪之中,浑身湿透,但仍久久未曾离去。
百岁轻哼了一声,你站在这里也没用,公主最需要你时你不在,现在这幅姿态又有何用?
或许是觉得愧疚,或许是因为旁的,郁先生之后没再离开,而是一直住在山下村落中,有时间就会上山来一趟,送一些公主喜欢的小玩意,说一些公主以前最喜欢听的市井八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到几年后病重,他最后一次来到墓前,咳嗽着将一把芍药放到墓前,这是他第一次送花,芍药花粉嫩多姿,开得正艳。
那天他在墓前站了很久,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天黑离开时才开口,告诉里面镇墓兽百岁:“百岁,以后我不能再来了,你要好好守护她。”
百岁从陶人偶里飘出来,站在墓门处望着已经病态缠身的郁先生,公主,先生好像也不能再带我去看你想看的山川大河了。
江溪抿了抿嘴,眼睛里似进了沙子一般难受,郁先生希望公主能顺心而为,公主未做到,他自己并未做到,唯一做到的只有百岁。
看着变得虚弱的百岁,她觉得他不该消散掉,他若是没了,公主便真的没人守护了,她想将百岁带走:“徐小姐,徐三先生花了多少钱购买?可否转卖给我?”
“不要了不要了,您若不嫌弃摔裂缝您可以直接带走。”那是镇墓兽,放在家里不吉利,而且徐欣更怕这古玩再出来折腾弟弟,这次骨折,下次说不定要命。
“那多谢了。”白给不要是傻子,江溪将百岁放入箱子里,打算直接带走,“如果不懂古玩,尽量还是从古玩店购买,外面鱼龙混杂,古玩质量参差不齐,容易上当受骗。”
“你说得对,我弟弟他压根就不懂,还学人买古玩,这次算是长个教训。”徐欣领着江溪往楼外走:“大师,这里灯坏了,我们去楼下有灯的地方坐。”
江溪颔首,跟着徐欣往外走,在楼梯拐角处看到右手边有一个收藏室,她探头往里望去,刚好看到一抹冷光照在壁龛上,上面放着一只青白釉花口盏托,青里透着白,釉色莹润,线条秀气,一眼惊艳了她。
她忽然想到古玩图鉴上的那只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几乎一模一样,“徐小姐,那种青白釉花口盏托可是北宋湖田窑的?”
“我不太清楚,是我爸的藏品。”徐欣看她感兴趣,便打开灯请她进去看。
离得近了,江溪发现这的确是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釉色莹润透亮,青里透着白,像雨后天青的颜色,十分漂亮有灵气,“徐小姐,我一直想收集这一套盏托,不知你们可愿意割爱。”
“这......”徐欣还未开口,徐太太已进来直接答应下来,“大师,今天多谢您了,若不是有您在,我儿子可能就出事了,我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怕拿钱您觉得庸俗,正巧您喜欢那便送这一套瓷器给您。”
不庸俗啊,谁会不喜欢钱呢。
不过能得到瓷器也算是意外之喜,江溪客气道谢:“谢谢徐太太。”
徐欣压低声音提醒:“妈,要不要和爸说一声?”
“没事。”这套瓷器拍卖回来一百多万,儿子的命还不值一百多万吗?徐太太直接让人取下装好送给江溪,“今日真的多谢您了。”
“您客气了。”江溪收获满满,没再留下喝茶,瞧着雷雨已经停了,赶紧带着茶盏和百岁径直离开徐家。
坐上车,李秋白才从总算缓过神,“真是吓死我了,在墓道里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江姐姐你又救了我一次。”
阿酒深有同感:“太可怕了,这个物灵竟会造出雾气迷惑人。”
“就是。”李秋白想到百岁弄出雾气时阿酒早已经跑了,他还怕个der,他没好气的看向他:“小胖子你发现不对劲自个儿跑了,都没叫上我一起!我真是看错你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阿酒尴尬住,像是被抓奸的丈夫,心虚的眼神到处瞟,他左看右看,最后看向坐在后排寡言少语的折瞻,“他好厉害,一下子就穿进雾气里了。”
江溪忍不住看向折瞻,“我也早就想问,你怎么进去的?”
折瞻揉了下手腕,从容不惊的说:“撕开就进去了。”
哪有说的这么容易,不说就算了,不过江溪还是道了谢:“多谢了。”
折瞻唔了一声,再次偏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街巷,树影划过他英气瘦削的脸颊,路灯暖黄的光也紧跟而上,缓缓落在他鼻梁处,如薄雾一般朦朦胧胧的,让他整个人少了几分冷淡。
江溪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湿漉漉的街面,“李秋白,直接送我们回去吧。”
李秋白看了下时间:“江姐姐,顺路将那道琉璃墓门带回去吧,放那儿我实在有点害怕。”
江溪看冤大头似的眼神盯着他,“你想白送我也行。”
“白送你。”李秋白叹了口气,想要证明自己怎么就那么难?每次都被坑,显得他好傻,他明明不傻的。
江溪看他垂头丧气的,看在白得古董的份上宽慰他:“别叹气,别气馁,这次是那老板糊弄你们,以后别再找他买东西,他那样的人迟早去吃免费饭。”
李秋白觉得有道理:“江姐姐你说得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不就是被坑一次嘛,下次我肯定不会再打眼的。”
“......”江溪懊恼的往后一仰,这小老外也忒一根筋了,再家大业大也不够你耗的啊。
李秋白浑不在意,只想再投其所好的多给爷爷搞点古玩,他加快速度往自家住处开去,“江姐姐,你到时候再教教我?”
看在琉璃墓门的份上,江溪应下,“你有时间就来古玩店,我会尽量教你。”
李秋白:“江姐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姐姐。”
江溪不是很想要弟弟:“......我可不想有你这么憨的弟弟。”
阿酒从手机里抬起头,咧着嘴嘿嘿笑着:“就是就是。”
“小胖子,江姐姐可以说我,你不许说我!”
“就说就说,大傻der!”
“那不准玩我的手机。”
“你说给我玩的,卷毛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你不许说我。”
“yue!”
两人跟小孩似的拌起嘴,一直拌到了李秋白的住处,到了后江溪看琉璃墓门有点大,另外找了个小货车送回十二桥。
夜色漆黑,十二桥亮着灯,阿桥等在门口,看到江溪带着古玩、物灵回来立即走上前,身上亮起淡淡的白光:“是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你真的将它带回来了!”
还是她曾经见过那一只,阿桥乐滋滋的将盏托、琉璃墓门填入图鉴里,再重新看向江溪手里拿着的百岁:“是镇墓兽物灵,但他很虚弱,正在睡觉。”
“他叫百岁,挨了折瞻打才虚弱的。”江溪小心将鹿角陶人偶放在乌木长桌上,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陶人,阿桥看过后发现百岁抗拒她将他放入古玩图鉴,“他不想留在这里,想回去陪他的主人。”
江溪懂他的坚持:“百岁,我知道你一心守护公主,但你这样回去也守护不了多久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