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殿下来这里找母后了?
沈怀殷适宜地打断她的声音,她不上套,冷眼看着李瑾:陛下病了,殿下早些回去。
李瑾呆了呆,神色略显尴尬,随后朝着李珵行礼,勉强微笑:阿姐,那、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病。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走得较快,跨过门槛的时候扭了下,疼得叫出声,但又很快走了。
李珵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深,但她又觉得困,喝过药后,精神不济,她每日里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没精神去计较李瑾。
皇后,我们回去?
沈怀殷不悦,看着她:既然不想见她何苦撑着?
嗯,下回不见。李珵撑着站起来,头有些重,但她还是撑着走到皇后跟前,牵起她的手:见一见罢了,我晓得分寸,她刚刚提及李琰,想做什么,我很清楚,但我还年轻呢。
就算是过继子嗣,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李瑾过于心急了。
她讪讪,伸手去抱皇后,恐对方生气,绞尽脑汁地哄:你生气了吗?我想回去了。
她微微垂下脖颈,脑袋搭在皇后的肩膀上,试图展露自己的脆弱,好让皇后心疼。
沈怀殷看似冷漠,但她的心很软。李珵是最清楚的,两人磨合多年,她早就熟记于心。
你怎么不说话,我方才将事情都交待好了,左相也顶事,右相虽说不服朕,但眼下朕坐稳帝位了,他不敢有二心。李瑾不入朝廷,小打小闹罢了,抵不上李瑜心狠。
好了。皇后,不生气,我有些困,再不回去我就要晕过去了。
她抱着皇后,轻轻地晃着对方的身体,她睁着明亮的双眸,乌黑且澄澈透亮,如同苍穹上细碎璀璨的星河,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心里。
姐姐
回去吧。沈怀殷松口了,伸手去扶她,我等你一上午。
嗯?李珵诧异,面上闪过一抹兴奋,旋即又忍住了,我错了。
认错的速度很快,但沈怀殷不会和病人计较的,扶着她往外走,闭口不提李瑾的事情。
殿外人多口杂,透露风声便会传到李瑾的耳中。
两人照常回寝殿,李珵是真的困了,回来后脱衣上榻,不等沈怀殷去给她拿被子便睡着了。
她撑过早朝,又和李瑾虚与委蛇,早就乏了。
沈怀殷看着她沉睡,良久不语,这时,院正求见。
殿下,这是那日当值大夫的名单。
沈怀殷接过名单,淡淡询问一句:那日,陛下跟前的人何时去太医院你又是何时去的?
院正哑然,半晌答不出来。
沈怀殷看向他:院正怎地不说话了?
宫里的人都会见风使舵,太医与宫人无异,且他们比宫人更会拿捏更会拜高踩低,他们握着命门,所以,宫里人不会轻易得罪太医。
看来你隔了很久才去的。沈怀殷放下名单,名单上有六七人,都说医者仁心,但他们为了一己私欲,枉顾旁人的性命。
事已至此,她没有必要心软,院正,他们既然见死不救,双手也不必留着了,剁了双手赶出宫,本人与其家族,三代内不得行医。
殿下、当日里确实是先帝下旨院正怕得跪下来,高声为他们解释:殿下,是真的。
你莫要忘了,如今的内侍长曾在先帝跟前当值,五年前有没有下过这道旨意,他也清楚。究竟是你们偏听偏信,还是真有此事呢。
皇后不为所动,甚至找出了人证,御前当值的人很多,寻个旧人出来问一问。你回去后应该也问清楚了,无人去传旨,人云亦云,对吗?
院正面如土色,跪坐在地上,费力地吞了吞口水,他不解,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皇后殿下为何将此事翻出来追究。
殿下,当年形势所逼,非我等不去,而是
归根究底是你们自己未曾查清楚,陛下仁善,由着你们糊弄。既然你已查清楚了,还要为他们辩解吗?若不是你救了陛下,今日你这双手也保不住。
三言两语吓得院正不敢说话,甚至将双手缩进袖口里,殿下、他们、所没了双手,如何活下去
那就自己了断。陛下的旧疾,你也清楚,是因他们延误时间之故。本宫留他们一命,是替陛下造福。院正,此事过后,你也回乡去吧。
院正彻底软了下来。
如此一来,太医院人走过半,沈怀殷提笔给观主写信,询问她可要入太医院,若是愿意,即刻便可入宫。
若是不愿,她也不会勉强。
信中,她故意加重皇帝的伤势,母亲总是疼爱自己的孩子,会放弃自己的底线。
信送出去后,李珵也醒了,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了许多,只是依旧没什么精神。
今日,皇后将带回来的奏疏看了一遍,见她醒了,让她躺着,自己读一遍,询问她的意思。
问我作甚,你自己处置。李珵浑身都乏,说句话都觉得费力气。
沈怀殷看她一眼,道:我先在纸上写下批注,晚上你再看看。
嗯,你去吧。李珵闭了闭眼睛,显得十分虚弱,眉眼紧皱,许是身上又疼了。
沈怀殷缄默,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倾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李珵惊得睁开眼睛,刚想说话,对方转身走了。她无措地摸摸自己的额头,竟然主动亲她、是不是心里有她、甚至喜欢她呢。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身上又不疼了。
宫内寂静下来,小皇帝卧榻,沈怀殷代为看奏疏,两人各忙各的。
一下午,宫内如旧,太医院内一片血腥,院正枯坐屋内,良久不语,入太医院三十年,自己也算是兢兢业业,未曾想,最后竟然落得这般地步。
比起同僚,他已经好了许多。
黄昏时,太医院内恢复往常,李珵起身看着皇后写下的批注,轻轻点头:你失去了记忆,但处理这些政事的能力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那你自己誊抄,我先去看看晚膳。沈怀殷并没有因为她的夸奖而高兴,反而径直起身离开。
李珵未曾在意,敛袖坐下来,提笔誊抄。
用了晚膳继续誊抄,针灸的医女等了很久才等到皇帝闲下来。
医女入内,觑了一眼皇帝,吞了吞口水,如同往常一样取针,消毒,再给皇帝行针。
针灸过后,李珵便睡着了,她轻轻看过去,皇帝年岁不大,威仪气质都有,但睡着后反而像个漂亮无害的小姑娘。
雪白的肌肤,温柔的眉眼,处处彰显出女子的柔和。
医女退下了。
皇后进来给皇帝掖好被角,随后自己洗漱,跟着躺下。
李珵已沉睡,并未察觉身边有人过来,反是沈怀殷,侧躺下来,凝神看着熟睡的人,然后使坏。她捏了捏李珵的鼻子,李珵哼了一声,拍开她的手。
阿念沈怀殷似呢喃似唤她。李珵没有回应,反而朝里侧缩了缩,沈怀殷跟着挪过去,抵着她的肩膀。
这回,李珵醒了。
睁开眼睛看了眼,然后毫无顾忌地钻入她的怀中,揽着她的腰,舒服地闭上眼睛。
她是会享福的,让皇后抱着她睡。
沈怀殷也笑了,觉得有趣,摸摸她的耳朵,跟着一道入睡。
隔日,收到观主的书信,回答是暂代院正一职,等有合适的人便离开。
事有轻重缓急,观主还可分清,她不会见死不救,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底线。
皇后看着书信不由笑了,立即派人去道观接观主入宫,并给她找了一间宅子,安排奴仆与守卫,确保不会让观主难做。
一切安排稳妥后,已是七八日后,天日转晴,李珵的病情好转。
观主每日前往中宫给皇后诊脉,从不去皇帝跟前去凑。
直到端午节前她提着粽子,匆匆去见皇后,乍然碰到了一袭常服的观主,她脚下一顿,吃惊地看着对方。
观主脱下道袍,一袭青衫,衣饰简单,但透着悲天悯人的气质,她整个人顿住了。
陛下。观主并未行礼,只轻轻唤了她一句。
四目相对,李珵不甘示弱,转身走了,别说叙旧,连回应都没有。
臭脾气。观主说了她一句,自己也转身走了,走了三步,又想起一事,冲着那人说道:还有半月的时间,殿下便可恢复记忆。
话音落地,那人脚下一绊,左脚踩着右脚,朝前扑下去,一旁的宫人吓得急忙去搀扶。
李珵气急败坏地推开他们,自己大步跑入殿,逗得观主笑出声,毛毛躁躁。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