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退一步,就算她不要尊严地去敲门,宫门会开吗?
  不会开的。
  李珵深知皇后的性子,索性撩袍在门口坐了下来,背靠宫门,进不去也不走。
  她托腮凝着虚空,无力阖眸,此刻好过,她害怕明日上朝。朝会上必然有人劝她废后。
  沈怀殷不见她,自然会有后招的。沈怀殷做事,一击必中,势必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早就见识过了。
  时光荏苒,她与她,相识多年,今年是第十一个年头了,
  她从十三岁至今日,二十四岁。
  自己也从八岁,过至今日的十九岁。
  跌跌撞撞,也算一起走到今日。
  枯坐半夜,始终无人开门,直到东方露白,她才不舍离去。
  朝会如旧,说及旧事,朝臣踊跃发言,李珵如往日般认真听了。
  散朝后,沈明书留下,庄严的殿内,李珵抬头看她,面色不好,眼下一片乌青,她提醒道:陛下,您该做好准备。
  左相,姚瑶走了,你会怎么办?李珵反问她,不必说太多的事情,只需在她身上割上一刀即可。
  果然,沈明书良久不语。
  卿退下,且看皇后如何逼朕。李珵自己玩笑一句,轻飘飘地一句话似乎用尽她的力气。
  许是昨夜未眠,她有些头晕,走下台阶时,深一脚浅一脚,浑身无力,她走到沈明书身侧,说道:无论她做什么,记住,你是臣,她是君。
  她要废帝呢。
  李珵淡笑,朝她的人生老师扬脸笑了一下,随她,她若废了,自己会善后。
  她做不到去做她的敌人。她只是不听话而已,没有其他的错误,沈怀殷不会废后的。
  晚间,她依旧去了中宫,坐在昨夜的位置上,望向黑夜,周身冷意森森,但她不害怕,因为沈怀殷在她的身后。
  说来也是奇怪,她自小就不怕黑,在道观里,同样阴森,她跑出去玩儿,丝毫不怕。
  一夜无人。
  没有人来搭理她这个皇帝。
  隔日上朝,朝会如旧。
  晚上,她又来了,但今夜她睡着了,靠着宫门,终于撑下去了,昏昏睡过去。
  半夜她又醒了,回头看了看殿门,无人理会她。
  接连三日,她每晚都会过来,那道宫门始终关着,如同沈怀殷的心。
  坐下来后,李珵安慰自己般笑了,无妨,她还活着,一日不开,她等一日,一月不开,她等一月。
  一年、两年,她都可以等的。
  一夜过后,如常上朝,这些时日以来睡不好,她有些头晕,也有些乏力,朝臣说什么,她听不清楚,但依旧认真去听。
  突然间有人站出来,道:陛下,皇后干涉朝政,无才无德,理当废黜。
  来了。李珵睁大眼睛,看向对面的人,努力站起来,道:拖下去,杖毙。
  说完,其他人跪下来求情,看着跪了一半的朝臣,李珵霍然觉得,沈怀殷总是有办法对付她的。
  听着满殿求情以及痛斥皇后的话,李珵朝前走了一步,心口疼了起来,喉咙里涌出血腥味,她忍了忍,想要呵斥朝臣,一开口,喉间喷出鲜血,整个人栽了下去。
  第47章 我没有不要你。
  一向身子康健的皇帝,当着朝臣的面晕倒了。
  靠前的沈明书反应最快,迅速扑了过来,召太医、召太医。
  小皇帝面色发白,倒下后,便没有再醒。众人迅速将她送回寝殿,一时间,众人都慌了。
  沈明书咬咬牙,道:去中宫,请皇后来主持朝政。
  内侍长往中宫而去,落寞而回,皇后不见他。
  你可曾提及陛下晕倒一事?沈明书敛眸,皇后怎么会不出来呢?
  这等时候了,皇后还在闹什么?
  内侍长上前一步,悄悄开口:不瞒沈相,皇后封锁中宫已有三四日了,似乎与陛下生了嫌隙。
  他不大喜欢这位皇后,为后者,当顺从陛下,可季皇后三天两头拿乔,哪里有皇后的姿态,她倒像是皇帝。
  沈明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烦躁,内侍长说道:不如您先稳定朝局,待陛下醒来再做定夺。
  陛下多半是被朝臣气昏了过去,待醒来,哪怕不能理政,亲自下旨,朝政托于谁,朝局便可安定。
  沈明书之侧,还是右相,两人各有阵营,谁不服谁,若无陛下下旨,局面很难收拾。
  如今之计,没有更好的办法。沈明书只能匆匆赶去陛下的寝殿。
  皇帝还没醒,院正匆匆赶到了,在诊脉。沈明书常来此处,又是女子,女官便将人引入内寝。
  这是院正?沈明书看向榻前诊脉的女子,前些时日皇后震怒,换了一批太医,竟然换了位女院正。
  沈明书不担心皇后的用意,但她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
  须臾后,作为院正的观主收回手,眉目沉沉,她站起身,转身看到沈相,略微一顿,她屈膝行礼,沈相。
  陛下这是怎么了?沈明书来不及去想此人的身份,她只想皇帝究竟怎么了。
  观主看了眼左右,沈明书颔首,挥挥手:散了。
  女官懂其意,立即领着宫人退下去。
  观主先开口:似是毒。
  毒?沈明书惊在原地,怎么会是毒呢?不是气得吐血。沈明书扶额,迅速扫了一眼左右,上前一步,与院正说道:先解毒。
  我对此毒不了解。
  观主面如死灰,但她知道宫廷危险,尤其是皇帝,寝食都有人重重把握,怎么会中毒呢。
  她说道:陛下今日气厥,引出了体内的毒,若不然,等毒发她没敢说了,沈相,您看?
  你先解毒啊
  我说了,我对此毒不理解,烦请沈相彻查,找出解药。观主打断沈明书的话,去请皇后。
  提及皇后,沈明书越发烦躁,道:请了,她不肯出宫。内侍长连中宫的门都没有进去。
  观主有招:砸门。
  沈明书瞠目结舌:那是皇后,陛下之下,唯她尊贵,谁敢砸她的门。
  且凭着小皇帝的性子,醒来知道她们欺负皇后,指不定怎么闹。
  她低声道:我去查宫廷,烦请院正速速解毒,此事不可声张,对外便道陛下病了,不日痊愈。
  陛下膝下无子,此时若是出事,李氏这帮人肯定要闹起来。
  且李珵之下,李瑜死了,还有李珵呢。
  她提议道:不如先给陛下过继子嗣
  过继?观主蓦然抬头,一双冰冷的眸子望着沈明书:沈相觉得陛下要死了吗你为臣下,当及时去找解药,过继谁?她还活着!
  这位院正的说辞过于严厉,且干预朝政。沈明书忐忑不安,被她这么一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眼下之计,请皇后出殿稳定朝堂。她是谁,沈相应该很清楚。你稳定不了朝局,她可以!观主剖开心思说实话,若此毒无法解,也有皇后在,乱不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观主唇角发颤,一口气险些喘不过去,她回身看着榻上毫无反应的人,不觉疑惑:为何会中毒,哪里有问题?
  李珵平日里不出宫,来来往往不过三处,紫宸殿、中宫、寝殿。
  她提醒沈明书:先查中宫,让皇后出来。
  您怀疑皇后?沈明书不自觉开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李珵的帝位是怎么来的,绝对不会是皇后。
  观主翻了白眼:查中宫,让皇后出殿,不然,你以什么理由去撞宫门。
  沈明书今日急昏了头,一再扶额,觉得院正言之有理,道:我让内侍长去安排,陛下何时会醒呢?
  我试试。观主也是头昏,当真想不明白,是吃食有问题吗?
  还是说在哪里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
  两人分头行事。
  内侍长得到吩咐后,吓得脸色发白,砸中宫的门?我朝并无先例,怎么去砸?
  陛下万一醒过来问罪,谁敢去承担罪责。
  沈相低叹口气,再抬头时,神色如旧,语气也冷了:难不成你去中宫门口喊陛下染恙?
  就算陛下染恙,皇后冷硬的心也未必会心软下来。她打定主意就不会回头。
  不成,陛下会不高兴的,您放心,下官去查。内侍长不赞成此事,有损皇后威仪。
  且陛下若是不醒,皇后如何自处?
  他是不喜欢她,但不能做有违皇后威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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