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请陛下登拂月楼,向神明罪己,请求赐福!”
罪己?
“你们干了什么?”慕长悠质问胡影。
“圣上一介女子本就压不住真龙之气,在位三年又无功绩,导致真龙气散,神明发怒,才让沙州遭此祸乱,自当罪己,请神明宽恕。”胡影道。
“真是笑话。”慕长悠没忍住骂。
胡影毫不心虚继续:“此乃国师夜观天象所得。”
“放你爹的屁!”游听同样没忍住。
胡影不恼,目光看向拂月楼:“开始了。”
桑挽已经来到第二层的平台,她看向润泽寺百姓缓缓开口:“朕薄德,即位三年,未有功绩,多得罪责,今诚心叩首,祈神明原谅。”
她向天跪拜,起身继续:“朕一罪,国土未定,战火犹在,未能使民众安居乐业,免受战争之苦。”
“朕二罪,皇叔桑庭,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未能拨乱反正,替桑氏清理门户。”
桑庭闻言给暗处的人使了个眼神。
“朕三罪,身为女子,未能提高女子地位,让天下女子拥有话语权。”
火势在一层迅猛燃烧,朝臣瞬间乱作一团。
滚滚浓烟飘出,桑挽却视若无睹,转身向更高处走去。
“拂月楼着火了!”
“圣上说的是真的吗?”
“女子话语权……”
润泽寺内一时话语嘈杂。
“你们看,圣上还在拂月楼!”其中一个女子指着拂月楼惊呼。
众人再次看去,桑挽站上第三层平台,她拔高音量,语气坚定无比:“如果真有神明,请听我的祈愿!”
“我愿从此天下再无不公,女子能在期待中降生,被精心培养不再是为了嫁个好夫婿。我愿每个人都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能过千万种人生。”
火势蔓延到二层,桑挽依然向前,来到第四层。
“我愿世间的偏见得以消除,女子能为官做宰,能种田经商,亦能纵横沙场。我愿天下女子能正大光明走在阳光下,不再被名节等碎语中伤。”
润泽寺众人不再交谈,沉浸在桑挽所说的美好世界之中。
风起,将浓烟吹至楼后,滚上湛蓝天空,触目惊心。
一盆盆冷水泼进火中,不过杯水车薪。
而高楼上的桑挽却毫无惊恐之色,沉稳迈步,走上更高一层。
“我更愿天下女子团结起来,为自己而战,共同争出一条康庄大道!”
“桑庭,你想用我的死来杀鸡儆猴,却不明白这世间觉醒之心是杀不尽的。”
桑挽张开双臂,最后一次感受这个世间,高呼——
“我愿作浪头,乘风击长空。浪若随波平,还有后来者!”
火势在她身后如浪花翻涌,桑挽后仰,倒进那片炽热的海中。
全场寂静,唯有木材烧裂炸开的声响。
九昭的第一位女帝,同史书记载一样,死在拂月楼大火之中。
润泽寺众人眼中映出闪烁火光。
桑挽在此刻身陨,但九昭万万女子将于此刻新生。
是以重明。
身体像坠入无尽深渊,意识一片混沌,慕长悠睁眼,发现自己站在宫殿之外。
地上四处都是尸体,血迹在白色石砖铺出一条血路。
她不是在润泽寺吗?
打斗声从殿内传来,慕长悠快步上前,殿内的尸体堆叠,几个朝臣颤颤巍巍躲在石柱后。
皇座之上,桑庭黄袍加身,而皇座之下,商迟提剑杀红了眼。
护卫一个个倒下,桑庭拿起虎符大喊来人,却无人回应。
他终于慌了,急忙找笔:“你想要皇位是吗?朕现在就写退位诏书。”
“我不要皇位。”商迟杀尽最后一人飞身上前,剑尖直指桑庭,“我要你死!”
“朕可是——”
桑庭话音未落,锋利的剑刃刺进咽喉,拔出时喷出大股血迹。
商迟转身扔了剑,血点在她脸上划出蜿蜒的痕,她闭眼喃语:“挽挽,我们赢了。”
慕长悠还未上前,熟悉的坠落感再次涌来。
“快点起来!别睡了!”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长悠睁眼,发现自己在牢房中,再一扭头,看见了门口的司予和商迟。
这是怎么回事?
她起身,士兵带着她们前往朝堂,慕长悠低声问司予:“这段回忆我们不是经历过了吗?”
“或许是解开幻境需要触发什么条件,否则会一直陷入循环。”司予解释。
“你后来去哪了,本体有没有受伤?”慕长悠问。
“不许交头接耳!”士兵发出警告。
慕长悠老实闭嘴,把朝堂剧情重演一遍后带着司予离开。
“帝姬留步。”太监叫住二人。
“八方馆小住是吧?”慕长悠直接道,“我正准备去呢,也不必派人护送了,我认识路。”
太监看着两人的背影挠头:“我还没说呢,她怎么知道?”
“现在没人了。”慕长悠看向司予,“你有没有伤到本体?”
“没有。”司予摇头,解释:“受伤后我的意识回到了本体,那里似乎是另一个空间,我进不了幻境,但能看见这里发生的事。”
“那就好。”慕长悠松了口气,“找大家汇合吧。”
她们来到八方馆,钟梦和游听都在。
“你们终于来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游听问。
话音刚落,慕长悠和司予又回到了牢房。
“怎么回事?”
两人梅开三度从朝堂回到八方馆,慕长悠问。
这次全员到齐。
钟梦用下巴示意时醒:“你问她。”
时醒尴尬一笑,“忽然回到过去,我以为我做梦呢,就报复性踹了桑庭几脚。”
除了干得好,她们竟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
“不过这幻境怎么还带回退的?”时醒不解,“我明明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慕长悠将司予的想法告诉众人。
钟梦点头认同这个看法:“顺着记忆走没能破开幻境,是不是需要改变记忆?”
“这个记忆是商迟的,商迟最想改变的应该就是桑挽的死,只要桑挽活下去,应该就能解开幻境了。”游听提议。
“那商迟现在这个案子,我们还管吗?”时醒问。
游听手一挥:“不管了,反正一切都在她们的计划中,没有我们也无所谓!”
“有道理。”钟梦附议。
……
“没道理啊!”钟梦一声嚎叫,“商迟怎么会死在狱中?”
她们都还没组织好面见桑挽的语言,就听见商迟在狱中自尽的消息。
接着又重开了一次。
“看样子我们必须先查案。”慕长悠道。
任何一个变化都有可能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她们从府中救出陶禾,又在胡影的追杀下逃脱,所幸司予未受伤这个改变没有对结局产生影响。
接着又走了一遍刑场剧情,才终于有机会进宫觐见桑挽。
“这次商迟的事多亏了你们,谢谢。”桑挽诚挚道谢。
慕长悠看着她眉间的愁意开口:“陛下还有别的烦心事吗?”
桑挽也没瞒着,忧心道:“月兰突袭,沙州损失惨重,若无援军恐怕撑不了多久,可阿迟伤势未愈……”
“末将愿替商将军领兵驰援沙州。”游听半跪在地请命。
她是商迟的副将,也是最适合的人选。
桑挽却摇头,“支援沙州的人只能是阿迟。”
“为何?”游听问。
“我累了,你们走吧。”桑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离开。
她们又去了一趟商府,得到了同样的说法。
商迟说她必须去沙州,却也不告诉她们缘由。
“现在怎么办?”游听问。
“阻止不了商迟离开,那就改变桑挽的死亡。”慕长悠道。
钟梦:“没错,我们烧了那拂月楼!”
……
“哈哈哈!拂月楼都没了,我就不信还能继续!”钟梦看着愈来愈大的火势得意大笑。
确实不能继续,所以她们又重开了。
钟梦垮着脸十分心累,“一言不合就循环,这还怎么玩?”
看来关键点还是在桑挽身上。
众人又走了一遍剧情,拂月楼祈福前夕,慕长悠和司予进了宫。
“陛下,春桃回来了!”
两人被带到桑挽寝宫,桑挽看见她们眉头舒展了些,高兴道:“来得正好。”
“陛下。”慕长悠看着桑挽一身白色寝衣又想起拂月楼清韧坚决的身影开口,“明日祈福您不能去。”
桑挽微愣,而后问:“为何?”
慕长悠有些犹豫,怕自己说实话会再次重开。
“因为我会死,对吗?”桑挽却说了出来。
慕长悠惊讶抬头,“您都知道?”
“春桃,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我不能逃避。”桑挽目光看向烛盏,“人如微澜,随波逐流,但总有人要做浪头,哪怕死在巨浪前夕,亦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