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张扬凑近了看,之后摸着下巴皱起眉,“我是做过类似的梦还是怎么的,感觉这个场景,还有这段对话,有种熟悉的感觉。”
  “啧,你这记性怎么考上的大学,猜不猜?”陈柏然语气不耐地催促完,看向颜一行,“我猜猫。”
  “哼。那我猜老虎。”张扬说完手指点点桌子,“公布答案吧。”
  颜一行嘴角动了动,看向白鹭,问:“你想猜对还是猜错?”
  “还带这样的?”张扬登时瞪起眼抗议,“不行,这游戏有bug!猜对猜错全听画的人说了算!还是用手机玩比较公正!”
  “闭嘴吧你。”
  陈柏然用力拍他胸口,“啪”一声,张扬随即“嗷”一嗓子,抱住胸大喊:“耍流氓!”
  “……”
  陈柏然白眼翻上天,耳边只听白鹭道:“我想猜对。”
  白鹭盯着颜一行墨色的眼眸,说时尾音带了丁点抖。
  他想猜对,不管是你画我猜的小游戏,还是关于颜一行喜不喜欢他的心思,他都想猜对,想得到答案。
  你喜欢我么?颜一行?
  我想猜你喜欢我。不是朋友间的喜欢,不是其他任何一种喜欢,而是希望能一辈子在一起,独属于彼此的喜欢,是很多很多的喜欢加在一起,足以称作爱情的喜欢。
  是不是?
  “我……猜对了吗?”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连张扬这个粗条线听后也愣了愣,觉出这一句问话似有弦外之音。
  颜一行沉默地盯着白鹭,片刻后说:“猜对了。”
  白鹭心脏像是停跳了片刻,之后垮下肩膀。
  他该信自己的直觉么?颜一行是在回应他,他猜对了,他爱他。
  菜吃得差不多了,张扬假称上厕所,回来时手上捧着生日蛋糕,啪的按灭了灯。
  陈柏然惊叫着回头,张扬唱起生日歌,白鹭随即响应,跟着一起唱。
  颜一行借着蜡烛摇曳微弱的光亮,看白鹭的脸,嘴角忍不住又泛起笑。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生日,白鹭在父母起哄下不情不愿却为他唱完了整首生日歌,而他提出去湿地公园看白鹭。
  或许彼时他的爱意就表现得十分明显,所以何红在同他确认这一点时,表现得似是意料之中,没有丁点意外。
  那是他出国的第一年,也是他佩戴上义肢,适应走路的第一天,何红打来视频语音,看他佩戴上义肢后的模样,不住抹泪。
  是他不让她飞来法国陪他的。他知道何红来语言不通的陌生国度只为照顾他,并不会过得快乐。
  他在视频里给何红分享近况,给她展示了那会儿刚被某知名杂志期刊用作内页插画的流体画。
  算是副抽象画,所以他展示后问:“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么?”
  何红盯着画看了不过数秒,就微笑道:“看着眼熟。是白鹭花,对么?”
  颜一行收起画,点了点头。
  于是何红用与他相似的眉眼温柔地盯住他,许久,问了他那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白鹭?”
  他的反问和十二岁生日那年的一模一样,“你问哪个白鹭?”
  这次何红并不一味沉默地笑了,她明确道:“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白鹭。”
  颜一行听后没做任何犹豫,语气坦诚地回答:“是。”
  “哇吼——”
  陈柏然吹熄生日蜡烛,酒店包间里的灯重新亮起,颜一行收起回忆,看向身旁的人。
  第47章
  张扬嚷着要陈柏然坦白第一个生日愿望,陈柏然则嚷着向颜一行讨要生日礼物。
  “白鹭和张扬昨晚就送我礼物了,艺术家,你呢?嗯?我昨晚都特意给你挪窝了,你没点表示吗?”
  白鹭听他提到昨晚,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变了色。
  颜一行则从他的黑色剑桥包里掏出个扁扁的盒子。
  陈柏然眯起眼,觉得那盒子包装似曾相识,撕开礼物包装纸一看,好家伙,果不其然。
  陈柏然咬着后槽牙,微笑着举起巧克力,哗啦哗啦来回摇,“我要是闻绮品牌方,一定请你俩做推广。”
  白鹭尴尬地看向颜一行,“我送的也是这个……”
  颜一行闻言扬了扬眉。
  陈柏然看过来,“到底是谁在群里提了句喜欢吃这款巧克力啊?难道是我吗?怎么一个个都送我这个啊?白鹭?你有头绪吗?”
  白鹭眼神躲闪向一旁,看颜一行嘴角勾着的一丝笑,像鸵鸟一样红着脸埋下了头。
  吃过饭,载颜一行回去的路上,白鹭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自觉担起了司机的角色。
  第二次开,比起第一次驾驶时的谨小慎微,他放松了很多,脊背不再挺那么直,打方向盘的手也没那么僵硬了。
  颜一行也看出来了,于是开口,
  “叔叔阿姨这两年怎么样?”
  白鹭一怔,之后想到自己醉酒时跟他提过白仁华的病,假使说“挺好”,那应该也是瞒不过颜一行的,只能坦白,“不算好。”
  “……白叔叔生病了?”
  “……嗯。”白鹭应了声,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抑郁症。在发现他吃药之前,我没法想象他居然会得这种病。他明明成天在笑。”
  “你也说了,他的笑是假笑。”隔了些许时间又说,“会好起来的。”
  然而他这一句不算安慰,而是对未来的笃信判断。
  白鹭听后却有些鼻酸了,缓口气后问起颜叔叔和何阿姨。
  “他们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挺好,只是分开了。”
  白鹭诧异地睁大眼,扭过头去看颜一行,手上方向盘打多了,车头歪斜向左,差点撞上一旁的护栏,他急忙扭正回来,一阵心惊肉跳。
  等车重新开平稳了,他又默默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颜一行说的“分开”是他理解的意思,迟疑地问:“怎么会?”
  “我爸的错。”颜一行语气依然平静。
  之后从他口中,白鹭得知了当初颜春明买机器被骗的真相——
  并非是真犯傻被蒙骗,而是听信了设局的女人吹的枕旁风。
  而何阿姨,其实早就觉察,直到颜春明东山再起,颜一行也考上了理想大学,她终于放下对家庭的责任,跟颜春明提了离婚。颜春明极力挽留,但何红并不原谅。
  “……”白鹭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当初颜一行出意外,颜叔叔一夜白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那副落魄的惨状他至今记忆犹新,也为此曾一度恨透了自己。可在那样的困境下,他竟然没能感恩何阿姨的坚强隐忍,患难真情,反倒投向其他人怀抱。
  白鹭不理解颜春明当年犯错时的心境,也诧异于几十年的患难之情竟然说散也散。
  “何阿姨决定离婚前,问过你了吗?”白鹭问。
  “嗯。”
  “你尊重她的决定。”
  颜一行点头。
  白鹭随即想起,高考结束后,颜一行在空间里发的那张一家三口的合照。现在想来,原来当初颜一行并非是在晒幸福,而是宣告父母感情走到了终点。
  可惜当时在下面热情留言的大家都不知情。他也同样。
  两家在酒店最后一次聚餐时,何红就已经同颜春明签了离婚协议。
  何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美容院做了美容,喷了特意去商场买的香水,手腕上戴着颜春明送她的翡翠,出现在颜春明面前,体面地道别。
  只是,她的盛装出席在不知情的陆月琴眼中,却也成了与她数年情谊的隐秘道别。
  “她现在一个人住在镇上。就是千禧年那会儿买的老房子。她没要我爸给的新房,也没要钱,说只想要自给自足,平静的后半生。”
  颜一行将她的境况娓娓道来。
  白鹭想到陆月琴,想到那晚宴席上,母亲与何阿姨合照时自惭形秽的模样,觉得心痛。
  假使母亲知道何阿姨当时的心境,知道何阿姨现在独自住在跟她同镇的老宅里,与她相隔不过几公里,是否也会感叹命运蒙太奇。
  “可我听柏然说……”白鹭犹豫几秒还是问出所想,“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办过户。颜叔叔要把房子登记在你名下。”
  “是。”颜一行点头,“他想再买新房,但政策限购,所以把其中一套转我名下。”
  “你当时没因为颜叔叔……跟他吵架么?”
  白鹭问完目视前方,试图想象颜一行与颜叔叔争执的模样,结果发现压根想象不出来。他好像多余问了。
  颜一行处理事情的模式素来是“出现问题——解决问题”,而争执并不能解决问题,更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
  果不其然,颜一行听完他问的,默了几秒后不紧不慢道:“没有。除了宣泄情绪,吵架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
  “你会恨他么?”
  颜一行微微皱起眉,安静一阵后说:“比起恨,更多的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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