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游辞却说:“现在没有得到,不代表永远得不到,可能你的路比别人长一些。”
  闻岸潮看着他。
  长久的凝视过后,他的手掌覆过去。游辞被他遮住眼睛,嘴是红色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好性感。有点可爱的那种性感。
  手掌离开。
  游辞慢慢睁开眼,眼里有仓皇、期待还有失望。
  一个一览无余的小孩。
  游辞:“干什么突然这样……”
  闻岸潮明知故问:“吓到你了?”
  游辞逞强道:“没有。但你为什么这样?”
  闻岸潮:“不想聊这个了。”
  游辞:“那不应该捂嘴吗?”
  闻岸潮放下书,好笑道:“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他往机窗外看了一眼,随后往后靠靠:“看见了吗?”
  游辞:“看见什么。”
  闻岸潮:“漠川。”
  灯光在窗外铺展开来,高楼大厦的轮廓闪烁着五光十色的灯光,霓虹灯将街道一分为多。河流穿过市区,水面反射着城市的灯火,如一条银色的带子,从陆地延伸,一路流进天上人的眼里。
  游辞看过来,发着呆。
  闻岸潮刚想问他看哪呢,让你看的是窗户!游辞却突然上来蒙住他的眼睛。
  黑暗原来是这种感觉。睚眦必报?闻岸潮心里微微叹气,刚要开口,游辞却打断他:“第一次是我主动的。”
  闻岸潮静下来。
  游辞:“你喝醉,不记得了。是我先脱你裤子的。所以,你那个‘理论’,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说完,他就松开手,用毯子蒙住头,乌龟一样缩回壳里。
  *
  回到家,游辞的心还在砰砰跳。
  他得找人聊聊。
  游辞:【在?】
  齐天仍在冥思苦想:【是杨国福呢?还是鲍师傅呢?】
  游辞:【别想了。】
  齐天:【艹。找到真凶,我将再也不吃。】
  游辞发送了个照片。
  齐天:【合上照了?】
  游辞莫名逃避:【不是他。】
  齐天那天肯定没看清楚闻岸潮的长相。
  齐天:【不可能。你这张这么娇。】
  游辞:【?】
  游辞:【什么话!】
  齐天:【大妈。我现在在国内,不用开加速器,带飞你妥妥滴。】
  游辞:【等一下,我有个电话】
  竟然是群里的视频来电,一进去,徐洋与盛子昂各占一头。闻岸潮竟然也在,不过他和盛子昂一样在外面走路,黑乎乎的,镜头很抖。
  徐洋倒是在家里,正在敷面膜:“公主?你好慢,还在赶论文?”
  游辞有些心虚:“刚准备休息。”
  盛子昂那边一卡一卡的:“我们正骂人呢!真是的,一回来就听说刘垃圾把你举报了!”
  游辞:“他在群里?你们为什么没把他踢了。”
  盛子昂:“我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物是人非。”
  徐洋道出真相:“刘这号早不用了,刚出事就被盛子昂黑掉了。”
  俩人叽叽喳喳一顿闹。游辞偷偷看闻岸潮,他怎么还没到家?明明是同步下飞机的……
  徐洋:“哥在哪?”
  闻岸潮:“出差刚回来,现在回趟家。”
  是许兰阿姨那里吗?那明明和我是顺路的。游辞心里别别扭扭地想,他们后面几乎零交流,但也不至于绕远路吧……
  徐洋:“军师们!我最近相到一个很喜欢我的男嘉宾,别的条件都不错,就一点不太好——我不喜欢他。”
  盛子昂:“这叫就一点不太好吗,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吗。”
  徐洋:“毕竟是相亲,一提爱情,我爸妈都笑话我。”
  盛军师很果断地说:“骑驴找马!找!找他丫的。”
  徐洋:“会愧疚啊!好烦。他真的对我超级好。”
  盛子昂:“又没确认关系,同时进行啊,有什么好愧疚。”
  徐洋:“现在的情况是,理性上我完全认可这个男人,但感性上毫无感觉。有没有可能以后会发生改变?”
  闻岸潮:“很可能不行,感情是感性和理性共同作用的结果。”
  从这句开始,手机里热闹的讨论声逐渐远去,游辞觉得自己仿佛消失了。他只在视频里露出自己的头顶和刘海,眼睛则在手屏幕之外放空着。
  直到徐洋喊他:“公主?”
  游辞闷声说:“拒绝他吧。”
  一句出去,心如死灰。
  盛子昂:“嗐,别听老实人的。”
  徐洋:“前两天我和你说,你不也让我拒绝他?”
  盛子昂:“我没让你拒绝他,我让你吊着他。约你出去就说有事,也别解释具体什么事。今天不行,有事。明天不行,有事。后天还是不行,还是有事。干嘛不要下家!”
  闻岸潮:“拒绝吧,和下不下家的没关系,你就是接受不了,纯属浪费自己时间。”
  徐洋:“两票对一票。好!我今天晚上就去拒绝他。”
  盛子昂不服道:“我靠,你这样搞我是吧。”
  他在群里发送一个链接。
  徐洋:“这什么?什么是父子连心app?”
  盛子昂幸灾乐祸道:“前几天发现的,你们快下载看看。”
  闻岸潮:“你幼不幼稚?”
  游辞本来在放空自我,听到这句,立马跑去下载。
  刚点开,就被花里胡哨的开场动画亮瞎狗眼。
  这是……闻叔叔做的app?
  第57章 手表
  最近,闻岸潮听到手表这两个字就头疼。
  原因与两个人有关。一个是突然冒出来的游辞。还有一个,就是他爸。
  其实他打小就知道,爸爸是世界上最土的钻石王老五。这个土老帽,年轻时至少还有一副皮囊,但现在,岁月是把杀猪刀,谁见了都忍不住叫他一声“大哥”——那种心里瞧不起,面上却不得不巴结一下的大哥。
  大哥这辈子只爱钱,偶尔分过心。一次是过去,爱上了个叫许兰的女人。她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贵气、矜持以及高雅。或许他也有种野蛮生长的劲儿,这同样是许兰身上没有的。总之他们都认为那是爱情。
  家里人越反对,就越印证这份爱情。情比金坚,他们闪婚了。
  但婚后,他们渐渐回过味来。
  起初只是些小问题,就像他习惯把高定西装随手丢进洗衣机,而她总是喜欢将这类衣服送去干洗店,再裱进玻璃框挂玄关。
  后来,随着吵架频率增高,妻子越来越情绪化,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变得相当极端。
  有三件事,他至今记忆犹新。
  第一次,他争吵后躲进书房抽雪茄,想冷静一下,准备等雪茄燃尽后再沟通。没想到,她突然冲进来,看到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竟哭着把他最爱的西服剪得支离破碎。
  第二次,他为了赶项目,随手用保温杯泡了杯龙井。明知她重视仪式感,平时只用明代青花盏喝茶,可他实在顾不上了。她回来时看到,果然怒火中烧,竟将他赶出家门,他只好灰头土脸地在办公室过了一晚。
  最过分的是第三次。她从法国买来一套高脚杯,视为家中新宠,每天擦得一尘不染。那天,他只是出于好奇拿起一只杯子打量,正巧被她看见,她顿时情绪失控,当着岳父岳母的面,冲上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从此一切都与爱无关,活着就是为了气死彼此。她就像是一秒钟都无法忍受他了。
  他也一样。
  第二次分心,就是现在。
  离婚后,和前妻一样,他没有再找,因为他所有的时间都拿去赚钱了。钱是赚不完的,有人给他介绍女人,他最多和她们玩一玩,谁也别想偷窃他发财的时间。等发了财,他拿钱去买人生体验,所有的体验都太美妙了。
  本来日子这么过下去,一切都好。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突然有一天,任何体验都无法挑起他的情绪。赚钱也变得没有意思了。
  闻兆起初认为自己是老年发春,开始大张旗鼓地见女人,甚至买了几个巨大巨闪亮的戒指。这让他短暂兴奋了一阵。
  只是。
  漂亮的女人,他乏味。有能力的女人,他挫败。漂亮又有能力的女人,他既乏味又挫败,恨不得当场去死。见来见去,心还是空的。介绍人都累了,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他答不出,天天喝酒旅游,醉了就躺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床上做梦。梦到二十年前,带着儿子去爬山,他在前头大步走,对着电话聊他好几个亿的生意。儿子在后头流着汗追,喊着,爸爸爸爸,你看我抓的虫子大王。
  他烦了,看一眼,说,这玩意又赚不了钱。
  儿子一愣,小手松开,虫子一蹦一跳地逃走了,像笑话他似的。说来也怪,现实里他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幕,但在梦里,他却看见儿子胳膊上被虫子咬伤的红点,看到他眼里,满满的脆弱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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