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沈鸣黎紧紧地抱住了陈勉,紧皱眉心表情痛苦,“所以我说过,我就算是死掉,都不会再离开你身边。”
  在这种窒息的拥抱中,陈勉似乎是感守到某种痛苦,他仰着脖子,眼角出现一点红,声音嘶哑地说:“但是沈鸣黎,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了。”
  第48章
  陈勉最终还是带走了小三花,因为沈鸣黎沉默的纵容允许,或者因为陈勉最后那句哽咽的话语,他怔愣在原地无法回神,于是陈勉就挣脱开他的怀抱,然后自顾自地抱着小猫回家。
  冬去春来,积攒了很久的积雪慢慢地消融,日出的时间比平时更早一些,上学的学生度过了一整个寒假,原本清冷的大学城周边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陈勉的小摊贩生意又重新提上日程。
  养在家里的小猫已经对环境非常熟悉,客厅靠近南边的角落是陈勉为它布置的小窝,不远处就是饭盆和小水缸,晾衣架上挂着一只逼真的小鸟猫薄荷供它玩乐,茶几的立柱周边绑上磨牙用的粗毛线。
  陈勉觉得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妥当,一共四针的疫苗也全部打完,前几天给小猫洗了澡,现在清清爽爽。他在出门之前检查了猫碗里边的猫粮和水,猫砂盆也已经换了干净的猫砂,于是他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跟它叮嘱说:“爹爹出去给你挣猫饭,你在家里要听话,知道吗?”
  毛色很亮,明显长大了一圈的小三花蹭着陈勉的手背喵喵叫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陈勉又有点不舍得离开,他几乎是从没有将猫独自放在家中过,不论如何都有些不放心,一再确定了窗户和阳台是不是关牢之后,还是心慈手软地打破规矩,给三花破格吃了这周的第二根猫条,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陈勉给表姑和表姑父打了招呼,给他们带了一些老年人吃的补品燕窝和水果,然后到下午六点多才备好货到了原本一直驻扎的地点,并且他已经十分熟练地打点好了这片儿地的东家,确保在这里不会被巡逻城管赶走。
  这时候正是初春,即便白天阳光很耀眼,到了稍微晚一点的时候,天气还是凉飕飕得冻脸,陈勉把羽绒服的领子竖高一些,口罩带好,然后才把油锅支楞起来,戴着塑料手套的手往里边放了今天的第一锅虾排。
  炸串的清香很快肆意飘散,吸引了一众下课后出来逛街的学生前来,但是由于天气原因终究人没有特别多。于是陈勉也比较轻松,动作游刃有余还能哼点小歌儿。
  但是刚送走了一批客人,他清闲下来,视线得以看向旁边,突然发现斜对面的那一点点空地上摆了一张布,上边神神鬼鬼地不知道画着乌漆麻黑的什么东西,很像是某种符咒之类。这种摊子很少见,陈勉不免多看了几眼。
  摊主是个看着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穿的衣服又旧又破烂上边沾着浓厚的污垢,乱糟糟的头发戴着一顶盖耳朵的棕帽子,一张黄黑的脸是很尖酸刻薄的长相,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他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窸窸窣窣地把一个写着算命看手相几个字的招牌立出来,腿边还放着一个破碗。
  这并不像是做生意,更像是要乞讨,陈勉在心里想着。
  过了很久,许多路人都是漠视而过,不过很令人惊奇的,摊主的破布前最后终于站立了第一个独自出来游玩的客人,是一个穿着白色棉裙子的女性omega,她脸蛋很年轻也很青涩,像是个学生,长长的头发卷成精致的小卷散在后背。
  身上穿的也是一些价格比较高的名牌,像是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只有她被保护太好不懂人间险恶,只是心中对于这个看似境遇糟糕的中年人表示同情,所以才善良地停下脚步。
  但是这种泛滥的怜悯并没有得到善意的回报,周围人来人往不会注意,但陈勉站立的方向很独特,所以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中年人在伸手要看omega的手相时,神不知鬼不觉动作很快地把一个小小的东西粘在了omega的手拿包上。
  顿时,他皱着眉头,微微眯眼仔细辨认几下,几乎可以确定,那是一台微型针眼摄像机。
  但是omega全然没有意识到中年人的动作,只是认真盯着他的脸,在倾听自己掌心的纹路所代表的人生。最后结束后,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块放进那只破碗,声音和柔和的、非常有礼貌地询问他是否吃过晚饭,如果没有吃的话,可以拿这些钱去吃顿饭。
  中年人接过钱,诡异地笑着着道谢,两只浑浊不堪的眼睛闪着某种诡秘的光芒。并且更过分是的,他在omega转身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又顺走她挂在手包外边的、带着小兔挂件的家门钥匙。看到这里,陈勉的瞳孔紧缩,心脏打鼓,如果这人真的根据摄像机定位找到omega的家庭住址,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停留顾客摸不着头脑的、有点惊讶的眼光里,陈勉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麻利脱下手套和口罩,放下竖着的领子,快步朝着他们那边走去。
  在路人惊讶的眼光里,那个中年猥琐男人被陈勉二话不说打翻在原地,混乱的声响引得周围的人驻足围观,其中就包括刚才在这里算命的女性omega。
  她站在不远处,有些惊讶地用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捂住了嘴,然后看着陈勉从瘫在地上和烂泥一样的、嘶嘶痛哼者的中年人身上掏出自己房门的钥匙,朝着她走过来递上,然后说:“这是你的钥匙吗?我刚才亲眼看到他从你身上拿走,站在还给你。”
  omega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包当真发现钥匙不翼而飞,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惊恐和害怕,一张鹅蛋脸肉眼可见唰得一下脸就白了。镇定了一会儿,她声音颤抖地连忙对着陈勉道谢,陈勉突然说:“不止如此,还有。”
  “啊?”omega表情不可思议,于是他干脆当着omega的面儿将沾在omega手包上边的针眼摄像头用力拿下来,放在手心给她看,然后把接通的手机递到她跟前说:“我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这个人偷你的东西,还在你身上放不该有的仪器,你现在就跟警察讲清楚。”
  “哦哦哦哦哦,好好好,谢谢,太谢谢你了。”
  这场闹剧以警察出动告终,中年男人被银色手铐拷住带上警车,警察还好心地跟陈勉解释,说这人本来就是一个惯犯,四年之前因为猥亵一个高中生omega被放进监狱蹲着,半年前才刚刚放出来,没想到放出来之后却死性不改,看来是教育还不够到位,他们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并且对陈勉英勇的行为表示了赞扬。
  陈勉摸着后脑勺,听着警察大哥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他背着身子,所以没能注意到,霓虹灯闪耀的夜色里,中年男人坐在警车后排,有点浑浊的灰色眼球隔着防窥玻璃,死死地盯住了他的长相,并且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被对面的年轻警员呵斥了一声之后才怨恨地偏过头。
  被这么一打岔,今天的生意也没必要再做下去,于是收拾好东西骑着摩的离开。在路上的时候,陈勉回忆着警官的话,无意中也想起那个至今还被关在监狱里的父亲。
  说实在的,陈志强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父亲。他年轻时在粉条工厂工作,因为勤劳朴实和能干出色在整个工厂都很有名,结识了隔壁工厂的厂花人物刘巧慧,他们二人都是普通的beta,门当户对也能看上眼,于是二人很快坠入爱河登记结婚,生下了陈勉。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工厂整顿合并,大机器工作代替工人,许多人都因此而下岗,其中也包括他们夫妇。或许是因为这次的下岗,给自诩奋斗与回报绝对可以相匹配的陈志强感受到无比的打击,他慢慢地堕落,慢慢地和巷子里边的酒鬼们混到一起,还学会了打麻将和赌牌。
  陈勉如今已经心智变得成熟,所以他努力地细想当年的细节,找到了一些蒙蔽在偏见之外的东西。那就是陈志强在失业很久之后,第一天被所谓的好大哥带着进乌烟瘴气的麻将馆儿,他那天手气真好,居然两个小时就赢了一千块,给小儿子陈勉买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鸭,那是平时他们都舍不得买的,可是现在只需要动动手扔牌,就可以做到多次的奢侈一把,再一把。
  于是陈志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第一次对劝说他的刘巧慧发火。
  越赌越大,越大越赌,处于那样一个疯狂的氛围,或许就算是洁身自好的正常人也会忍不住地想着:我怎么输了这么多次,这不可能,一定是今天的手气还没到,再来,再来一局!再来!
  欲望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海绵吸水一样地膨胀,再膨胀。刘巧慧再知道的时候,陈志强已经欠下了二十万元的巨款,他被追债的屡次威胁恐吓,甚至追到了家里来,他在一个午后,终于忍不住对追债人亮出了手中的水果刀,连捅五六下那人就吐着血死亡。
  彼时只有六岁的陈勉,站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最后边,黄色警戒线之外。刘巧慧并没有把他抱起来,所以他没看到陈志强头上戴着黑套子被压进警车,只能看到穿着五颜六色衣服,有着各种长短不一的腿的人们,他们在窃窃私语十分嘈杂,陈勉听不懂,脸上却落了刘巧慧哭出来的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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